古瓷中的反常规铭文书写

　　古代瓷器上的铭文，源于商周青铜器。中国古代书写文字或在器物上刻写记事铭文，用的是“右行”规则，即写字时由上至下、由右至左逐行书写;单行横写时也是由右向左。体现这一规则的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楹联的书写和读法：上联总是贴在房门外的左边，下联贴在房门外的右边，读联时面对房门从右向左，先读贴在房门外左边的上联，再读贴在房门外右边的下联。而贴在门楣上方正中的横批，也是从右向左书写并且从右向左阅读。这个规则并不因为现代汉字书写方法改变为“左行”，即自左向右横写而发生改变。

　　这种文字书写上的“右行”规则，按照中国古代的礼仪制度，以右为上，以左为下，并由此而引申出许多正副、主客、尊卑、升降、褒贬等社会关系和概念。例如“右姓”、“右族”是对望族、贵姓的称呼，《新唐书·柳冲传》载：“柳冲《姓族系录》凡四海望族皆为右姓”;官员升职称“右迁”，降职称“左迁”;崇尚文治称“右文”，崇尚武力称“右武”;对以邪术蛊惑人心者称为“左道”等等。

　　“右行”书写规则对于鉴定有铭文和款识的古瓷器是有帮助的，因为有的制赝者在制作仿古瓷时书写铭文、款识时仍摆脱不了新中国成立后书写规则改革为“左行”所养成的习惯。但是“右行”书写规则又不能当成绝对标准来鉴定古瓷的真伪，因为在真正的古瓷器铭文中，确实出现过“左行”的书写方法。这种现象不但民窑器中出现不少，连确真无疑的官窑器中也有发现。

　　图1是一方元代磁州窑白釉枕，枕面上有诗一首：“樵人误入白云山，门锁松峰府洞闲;一局棋终千载事，不欲柯斧烟暮间。”图2也是一方元代磁州窑系的白釉枕，枕面上有两句警语：“家和贫也好，不义富何荣？”以上二枕皆用“右行”刻画文字，是符合古代书写规则的。而图3、图4所示是一只明代万历朝民窑青花茶碗，在碗的外壁四个锯齿纹圆形开光中，由左至右分别写着风、调、雨、顺四字。这种写法分明同古代“右行”书写规则相悖，说明在民间有时为了方便，并不遵守社会流行的书写规则和习惯。

　　令人不解的是，在明代官窑瓷器中竟然也有违背“右行”书写规则的“左行”现象，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明宣德官窑青花蓝查文出戟盖罐就是实证。在这件盖罐的罐盖和罐体内底，都用青花书写着“大德吉祥场”五个篆体字铭文，而这五个字是自左至右方向，即用“左行”顺序书写的（图5、图6）。我国当代古瓷鉴定泰斗耿宝昌先生在其《明清瓷器鉴定》一书中对这件国宝级的文物作了详细的介绍（见该书第44—47页），但未见对此器上违反“右行”书写规则的现象有所说明。为此笔者曾求教于国内多位古瓷研究专家，皆未得到有根有据的准确解释，故借此短文向古瓷藏友继续求教，以释疑团。

　　古瓷鉴定是一项综合工程，面对任何一件被鉴对象都要运用多侧面的、多要素的全面、综合的方法来鉴别，切忌以一代全和以点代面的形而上学态度和方法。常规标准是要重视的，但也不能不加分析地否定一切反常规现象;反常规现象有时也在真正古瓷器上出现，但又不能以此为据硬把现代仿品说成真正古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