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里面的“杏林春宴”

“杏林春宴”是康熙瓷器纹样中的一个著名款识。它通常单独书写在器物的内底，比较醒目。这个款识是什么意思呢？“杏林”意指杏树成林，“春”表示春季，“宴”是宴会，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是：春天在杏林间举行的宴会。

杏林春宴

杏林春宴

在中国历史上，“杏林春宴”可是一场大名鼎鼎的宴会。它起源于唐朝，与科举考试有关。唐朝的科举制度规定，每隔三年在京城长安举行一次选拔进士的会试。会试在春季二月进行，试完后要举办一系列的庆祝活动。从放榜之日算起，大的庆祝环节有送喜报、谢座主、拜宰相、开杏园探花宴、雁塔题名、举行曲江池欢庆大会等等，小的庆祝宴会更是不计其数，要持续到五、六月间才结束。

新科进士举行宴会，长安城里各处名园都愿意提供场地给他们使用。当时长安城的游玩中心在曲江一带，那里有一处名为“杏园”的著名花园。每年二月到三月三日上巳节，“杏园”内千万枝杏花竞相绽放，是游人赏花游春的绝佳去处。新科进士们最津津乐道的“杏园探花宴”就定在那里进行。

“探花宴”具有狂欢的性质，举行的方式是这样的：宴会那天，新科进士齐集杏园，选出最年轻的两位作为“探花郎”，骑马跑遍曲江附近和长安各处名园，采摘牡丹、芍药之类的名花，回到杏园供大家观赏。“探花郎”出发之后，其他进士也可出动采花。如果有别的人先采到名花，两位“探花郎”就要受到惩罚。新科进士去采花时，会受到各处名园主人的热情恭贺和款待，这使进士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唐代许多进士都写过与“杏园探花宴”有关的诗作。有研究者搜寻《全唐诗》，搜到的相关诗篇有110首左右。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诗句，写的就是参加“杏园探花宴”时的得意心情。正因为“杏园宴”有这么大的来头，难怪清代瓷器上要题写“杏林春宴”这样的款识了，目的自然是鼓励学子们积极参加科举考试，争取高中进士，实现参加“杏园宴”的梦想。

“杏林春宴”既然名气这么大，那么有没有用来表达这一主题的瓷画呢？有的。图2是康熙年间出现的一幅瓷画。我们从画的右侧那一株占据半幅画面、花朵正在盛放的树可以看出，画者在突出它的存在。这是什么树呢?从树的形态看，叶呈宽卵形，花有五个瓣，这正是杏树的特征。除此之外，画面中还有草地、洞石、花卉和一只飞燕。图中有燕，既可表示春天的季节，也因谐音“宴”，可表示“宴会”。因此，这幅图表现的正是“杏林春宴”这个主题！

在图2这幅瓷画里，除了通过杏树与飞燕示意“杏林春宴”外，画面左侧的一朵灵芝和一丛兰花也值得关注。“芝兰”在古代常用来比喻具有优秀品质的青年才俊。在“杏园”里生长着“芝兰”，正是以此象征参加“杏园探花宴”的新科进士。可以说，画中的灵芝与兰花，是“杏林春宴”画意的绝妙配角。有了它们，整幅瓷画就更加丰满生动了起来。

说到这里，顺便来探讨一下乾隆官窑《杏林春燕图》与民窑《杏林春宴图》的关系问题。十余年前，香港曾经拍卖过一只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一亿五千多万元的成交高价轰动一时。此碗在白色碗壁上绘红色杏花、绿色柳树和两只黑色飞燕，颜色搭配非常漂亮，正好可以体现出珐琅彩色彩丰富、艳丽、细腻的优点。不过，将此碗的画面定名为《杏林春燕图》，似乎就成了单纯的风景画了。

笔者推测，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的画面，很可能是借用康熙民窑《杏林春宴图》稍加改造而来。《杏林春宴图》画面很美，但皇家用品不屑于科举题材，故画师将此图搬到官窑瓷器上时，有意加画柳树，变单燕为双燕，又改名为“杏林春燕”，一方面可使构图和色彩能体现皇家的高贵，另一方面也可让画面与科举的联想离得远一点。

虽然官窑的《杏林春燕图》碗有它陶瓷工艺上的许多优点，但从画意角度看，恐怕不如民窑的《杏林春宴图》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