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反思

　　从事现代艺术研究，必然要关注当代美术批评，然而言论在经过一番来来往往的传递之后常常会失真，其中免不了凭个人爱好与趣味而妄下判断，用生硬刺激的词汇和故弄玄虚来吸引读者眼球。所以现在对前卫艺术和后现代批评的反思就显得很重要。

　　当自由主义思想传播到了中国以后，这种自由就一直处于人工化的进程中。在20世纪80年代，传统受到西方现代主义思潮的冲击之时，大家争先标榜自己是“反传统” 的“斗士”，而随着90年代民族主义与本土艺术的兴起，大家又摇身一变都成了“本土文化”的“守望者”。20世纪是艺术观念变革最剧烈的世纪，中心消解后的多元化，极大地拓宽了观念的变革。变革意味着新形态的出现，它迫使旧形态重新调整了自身存在方式。自85新潮以后，前卫艺术作为冒险观念的先头部队，亢奋地除旧布新，充分利用现代的传播技术和传播观念来传播自己的艺术行为。批评家则在各种鱼龙混杂的前卫艺术冒险中发掘着深层意义，并通过对旧秩序的批判给予新事物以理论支持，但是批评家往往着眼于作品的反叛精神，而忽视了艺术作品本身的质量。前卫的活跃，带来了语境的迁移，使得批评家和前卫艺术成为了连体婴儿，于是也就出现了评论家和理论家们联系着“前”现代和后现代理论制作出注水猪肉式的宏篇论证。批评家们除了海阔天空和不着痛痒地就现象而现象的泛论之外，就是为了小圈子的营生和收受酬金。对于当代艺术，以浮泛、苍白和名不符实的语言，在所谓民族性、现代性的艺术游戏中溢出了批评的虚伪。这些实用主义的批评家们以“前卫”和“思潮”作为饭碗，通过光怪陆离的文化碎片指点江山、推波助澜。大师、名家和极品的称谓越用越滥，在不断解构和不断多元后的喧哗中，吹牛与炒作成为了广告的同义词。垃圾和泡沫的创造成为了前卫艺术家和批评家第二职业，并且以此来炒作自己和吹捧对象。

　　以70年代末的“星星”艺术朦胧的前卫思潮和80年代的变革呼声冲破保守阵营的防线为开端，中国艺术家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重演西方的百年艺术史。在英国赫斯特（Damien Hirts）的“致命的伤害（damnen hurt）暴力美学和极限主义中国的翻版中，“前卫”逐渐形成了伤害、解剖和自虐的演释。可惜的是，原创性的垃圾都让 “老前卫们”玩遍了，为此“中国的新前卫们”变得焦燥和暴虐，开始以一些刺激性地符号和极端的心态不断地破坏和“塑造”着中国前卫艺术的“形象”。这正如李小山说的：在那些老前卫、老先锋身上的毛病，有可能在年轻一代艺术家身上成倍地放大。

　　博伊斯提出的现代艺术就是两个字——震惊（Shock），其中最被推崇的是以身体为媒介（Your body is a battleground）。于是痞子艺术家们自以为吃个死婴儿或自虐一下，就是对传统作了反抗和批判，实现了艺术上的自由。年轻一代艺术家愿意超前，将“前卫”和“先锋”作为一个理想的标示符号，喜欢借此标榜自己 “前卫”和“先锋”，以示非凡的个性。他们在追求趣味西方化和功利的同时，激情却已经离他们而“仙逝”。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在20世纪高举反传统的旗帜，标示着西方文化知识界价值体系的分崩离析。它用怀疑主义、虚无主义、相对主义和非理性主义去颠覆本质主义、中心主义和历史主义。为此，克莱门特？格林伯格认为：欧洲文明经过两千年的发展，已经到了它的末期。欧洲的一批先进的知识分子力求破坏这种旧的制度，而创造一种新的文明。利奥塔说过：“后现代主义就是把现代主义无法言说的东西言说出来。” 阿伦？卡普罗则提出生活经验的东西并不见得有意义，但是展示出来就是艺术行为。那么对于他的提法我们就可以说：如果你在家里洗澡，那是清洁，如果在街上当众洗澡，这就是艺术行为。可惜的是，艺术不是神秘主义文化的“逍遥游”。追求古怪、血性和惊骇，是对创新的阉割，是歪曲反叛个性的原创性观念。

　　如今艺术的术语变得非常庞杂，观众所面对的词组则是越来越刺眼和动荡。艺术与语言将现代艺术描述为主义化的神经衰竭，现代主义艺术不再相信什么艺术，不相信社会形式主义对生活状态解释，把生活中人们熟悉的符号通过局部组合，来呈现观念意图，构建了一个纯属虚构的艺术史，并把自己当作这种虚构中的主角。在艺术自由表达和存在的今天，前卫艺术是艺术家最直接的梦想，但是“民族”和“国际”、“中国”和“西方”这类对比的概念深刻地制约着个人和他的创造活动。艺术不再是孤立的形式，这样导致了格林伯格的形式主义批评方法的改变。一种新的批评方法可以对一个艺术行为作出社会、历史、文化的阐释。中国自康有为到“五四”运动，对“现代”的兴奋和沉醉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到了后殖民时代，由工业技术的现代到高科技的全球化的后现代给我们的感觉不再是“现代”早期所发散出来的陶醉（euphoria），而是充满着贪欲与拜物的狂欢，也就是马尔库塞（Marcuse）所说的“单面人”（one-dimensional man）的凸显。我们视后现代为必然，缺少批判性的反思，而且更加变本加厉，走向了灵性的放逐与文化逐渐的败落。

　　艺术意境构成一个相近于后工业时代西方所谓的后现代文化生态：平面化、无深度性、没有生命的物像构成的一组唤不起原物的幻想和拟像。在新的解构中，物像的后现代是独特风格的消失，以非人性的情绪发出的语言，制造各自的小世界。在他们的抱负里我们看到的是越来越无力的前卫现象：惊骇、自残……对世界只能是用分尸式的吞噬——一种抽离历史的片段风格的异质碎片作为热闹的展览。虽然资讯工业给我们提供了与世界可以瞬息相连的超空间，但是“现代”、“后现代”和“全球化”这一种语言建构的神话，勾勒了人性的废置、淡化。人们在一种新的拟真（virtual reality）情结中，愈来愈远离我们生命原真的状态。所以批评应有对新观念的敏锐和对艺术质量的精鉴，而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强调的艺术观念至上的浅层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