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军：做一个纯粹的中介

永乐公司总经理董军先生在与雅昌记者聊即将开始的秋季大拍时表示：面对依然不乐观的经济形势，为了保证2012年秋拍能够尽量地达到一定的规模和水平，永乐采取的措施是：拍卖时间适当偏后、上拍数量相应减少、预估价格略微下降。以期望本拍卖季整个水准较往年没有大的起伏。

雅昌艺术网：今年秋天的整个经济环境依然不太好，各个拍卖行应对这种形势都会做出一些相应的调整。永乐会有什么样的举措?

董军：其实很简单，是外部环境在调整，不是永乐自己有意在调整。我们一直都坚持认为，这些年中国艺术拍卖市场应该是以三大支柱性的板块为主的，即中国传统水墨书画、中国瓷器和杂项以及现当代艺术。我们除了做些思路性的调整以外坚持了一个标准，只要你不放弃那个标准，不去打折扣。当然，在一个市场处在调整期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发现供你选择的货源变少了。处在调整期会给市场这样的解读——就意味着你的标准必须下降。有点儿像我们的CPI，物价涨得很厉害的时候，你去买原来想要的物品，发现它的价格没降，这个时候你的心里反倒嘀咕：他是怎么解决原材料成本上涨的矛盾的呢?涨价应在情理之中，要不然就要做其他的调整。作为一个比较严肃的公司，直接反应在永乐身上，就体现出上拍的作品量减少，以及征集和宣传的周期拉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永乐会选择周期加长，于12月中旬上拍的原因。主要是我们为了保证能够尽量地达到一定的规模同时水平又不能打折扣过多。所以综合起来看，永乐选择拍卖时间稍微偏后、上拍数量相应减少、总的预估价也略微下降的措施，以期望整个水准较往年没有大的折扣。

雅昌艺术网：本次拍卖，永乐首次推出了“茶文化”概念的专场，我想了解一下这个专场的推出是在征集一开始循着一个思路在做征集，还是征集到一定数量拍品后觉得有条件来做这样的一个专场呢?

董军：可能还是在征集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但是也有它背后的必然性。说到“茶”以及“茶文化”，它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器物与一个软性的文化的东西相结合的一个产物。从比较高的文化角度来讲，就不再是为了器物而器物，而是体现在收藏和购买的过程中找到一种满足感和愉悦心情，成为很精神层面的享受。我们做这样一个比拟：一些茶具好比是一个骨架，茶文化本身就是在往里边注入血液和生活情趣。如果从商业角度来解读，当一个拍卖行对一个专场加入很多文化因素的时候，说明市场的器物拍卖更多地在传达文化信息和生活品味，而过去过多的是强调投资甚至投机。谈到茶文化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说明我们的收藏与消费是有关联的，因为饮茶是生活和消费的一部分，告诉收藏者，你现在购买的东西与自己的生活密切相关。就目前我们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的环境来说，需要自我要反思一下，因为缺乏消费型的购买，底部基础非常薄弱，现在是要去补这一堂课。

雅昌艺术网：您刚刚提到了消费性的问题，把今年整个秋拍看下来，包括佳士得、苏富比，他们的一些奢侈品的拍卖，其中包括红酒、珠宝这些偏消费性的品种都有上佳表现。也许是看到了潜在的潜力，很多内地拍卖行近两年也开始做此类艺术品或者是奢侈品的拍卖。不知道永乐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董军：永乐这方面是保持一个开放的思路，但是今年也不太来得及，也没有考虑太成熟，但是我想明年会有很多的一些新的探讨甚至伴随一些行动出来的。我和大家一起来分析，当整个经济进入调整期的时候，你看投资市场、交易市场也好，明显表现出资源类的价格的上涨，而偏上层建筑和偏离本源的这些产业开始有一些泡沫需要去被挤破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回到最根本的东西，黄金、石油以及其他的矿产都会上涨。以类似的逻辑看奢侈品市场的时候，就会发现偏于文化性的、偏于意识形态或者没有一个绝对标准的那些项目会稍微有一些萎缩和调整，而人会以自然的稀缺性为判断。当市场从底部再回到一个上升的轨道以后，我认为是偏抽象型的东西，或者是意识形态的东西又会回来，它就是一个规律。

雅昌艺术网：中拍协前不久前出台报告，其中有一条指出，现在市场就这么大，言外之意认为北京地区或者说我们国家拍卖行过多了、过于饱和了，您怎么看这一说法?

董军：它是一个必然的发展阶段，需要去经历的。我个人是这样认为，永乐的企业文化非常严谨，是很低调的一个公司。但我个人是不倾向于去靠行政和各种各样的外部去监管、人为控制。市场经济的魅力在于，他有他自己调整的办法。当一个企业由于经营不当或者市场里边竞争过多，自然就会消失掉。我有的时候认为，过多的行政干预最后是适得其反，我觉得让市场自己进行淘汰。目前拍卖企业确实是比较多，但是最后优秀的企业才会活下来，没有生存能力的自然会退出。因为任何一个企业都是要靠营收和成本去做一个相抵，在市场里边再去增加份额，市场份额大的企业会留下来，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规律。现在中国正是处在这样一种阶段，我认为这个阶段还不能太快，不能太过早地进入一个垄断时代。看一看欧洲的拍卖市场，大家都说世界上有两大拍卖行，但实际上两大以外还是大有拍卖行在，只不过不像中国现在这么多，但是当市场过早地进入一个垄断时期的时候，它的发展速度是非常低、非常慢的。

雅昌艺术网：您认为拍卖行众多以及竞争也是促进艺术品市场往前推进?

董军：自我循环淘汰换来的结果才是最合理的。如果靠行政手段，像有一些行业里面偏于国企、央企来进行的垄断，并不代表给这个市场带来了合理的繁荣。在中国几乎所有领域、所有行业都存在这个问题。我们说汽车行业，美国是三大汽车公司，可是中国不下一二百家汽车公司，互相都没有从属关系;制药企业，每个省有几十个制药企业，可全世界领先的制药企业就那几家。那是因为欧美市场已经发展到那个阶段，进入了垄断时期，而中国刚从一个粗放型的模式走过来。应该让他自然而然地去形成，如果过早地干预等于回到计划经济时代。

雅昌艺术网：很多新成立的拍卖行目标非常短视，为了谋取眼前的利益可能造成市场上无序和恶性竞争，给市场的生态环境带来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董军：是这样的，这是因为中国外部还有一个大环境比较欠缺。我总在说市场，但是市场需要有一个保障，这个保障就是法制环境。中国的法制环境并不好，它是和行政干预、各种规章、法律混杂在一起的，以法律来解决市场当中不合理的现象的能力非常薄弱，所以才会出现恶性竞争，出现违法而得不到惩罚的一个情况，这成为我们现在的一个困局。我不主张用行政手段减少拍卖行的数量，但是我非常强烈地呼吁：真的是要按照法律法规来严格执行，去惩罚那些扰乱市场正常运行的行为。

雅昌艺术网：关于高价拍品结算率的问题。首次公开这样一个数据，截止到今年5月份，去年以来的高价拍品，大概有一半左右还没有结算或者说是没有完全结算。我知道永乐的结算率一向还是不错的，如果遇到此类问题会做什么样的处理?

董军：首先我们在上游最大可能地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就是永乐在给竞标者办登记的过程中审批还是非常严格的。

雅昌艺术网：具体说一下如何严格操作的?

董军：我们要看他过去和我们的交易记录有没有出现无故地取消、拖欠问题。我们鼓励那些记录良好的客人，鼓励的办法就是有可能免保证金。我们建立一个信用体系在这方面起作用，这个体系也是在不断地完善的过程中，这方面我们参考了佳士得很多经验。

我们认为佳士得信用体系非常完善，永乐这边是比较初级的一个信用体系。如果有客人会犯规，说明这样的客人是相当危险的。如果你允许这些违反规定和基本的游戏规则的人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将可能面临巨大的风险，这样的风险我们就要去杜绝，所以我们根据客户过去的交易情况去判断是否允许他登记。我们有一些被称作“大客户”的在永乐有可能办不了登记，没有权利办牌，即使是付了保证金可能也办不了。也有一些人是需要付保证金的，由于他以前付款比较慢，现在是以付保证金的形式去平衡掉以前不好的记录。你既然来到永乐准备为这一场拍卖想办一个竞投牌的时候，当我们发现你还欠钱的话，很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欠款现在结清，我还允许你进来。拍卖行是中介，纵容了某种不守信用的人在你的平台里边横冲直撞，实际上伤害的不仅是你自己，连同你的委托方也被伤害了。而中介是被夹在双方中间的。中介的生存之本就在于公正，要不然什么都谈不上。我们平时做生意，不是一个人能做的，是几个人在一起做生意。为什么大家会说谁谁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就是因为几方都信得过他。如果你偏向了某一方，伤害了另一方的利益，怎么可能还有业务做?，现在市场被某些表面现象所蒙蔽，有可能还认识不到这一点，当市场重新回调，重新痛定思痛的时候，当思考健康的发展之路的时候，我认为作为中介必须做到诚实、守信，这是一个最根本的条件。

雅昌艺术网：现在有观点认为高价拍品结算率的问题已经成为阻碍今天艺术市场发展的最大障碍，您如何认为?

董军：我个人认为，这还是从表面上看问题。为什么会不结算?说明市场的实际购买力没有那么高，说明很多价格带有很强的投机成分。当市场缺少约束，当一个投机的价格已经找不到下一个去接这个价格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在国外这种行为可以以诈骗罪名走入司法流程的，在中国还欠缺这一块。

往往一个在拍卖场不同的拍卖公司之间的竞争过于激烈的情况下，有一些号称“大客户”的人拖欠并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容忍甚至是纵容;由此也导致“被欠”方亦发生欠债，进入一个恶性三角循环。在过去的这一两年里，很多天价并非真正是“大客户”所创造，仅仅制造了一个名不副实的虚价，真正扰乱的是市场正常发展的秩序。

所以当永乐没有把握做那么多上千万价格的时候，我们还是从自己的风险规避角度看问题。因为一件上千万的作品它所投入的成本是相当大的。

雅昌艺术网：然而，现在很多大拍卖行会把自己主要的力量都集中在高价位的拍品上，我也曾经听到过一些言论，认为高价位的东西拿过来虽然利润空间很大，但对拍卖行来说并不是很有吸引力，还不如做一些中间段的拍品牢靠。我想求证一下，这是从什么样的角度看问题的?

董军：拍卖行业有自身的特征和规律，价格暂且放置一边。真正进行交割总是有一个时间差的，作为企业会面临一个现金流的问题，往往是低价的作品刚刚举完出门就能够刷卡，就能够偿付了，这时候企业发现自己的现金流非常通畅，生存很大程度上依赖这些低价位的作品，它们给自己带来的回报更大。往往是高价位的东西不断出现付款难的问题，经常进入一种谈判状态，最后不了了之，消耗了企业大量的人力物力，机会成本和时间成本等都消耗掉。所以我们一些媒体，尤其像雅昌这样权威的媒体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未必非得去热衷那些高价位的东西，而是可以关心几万块钱的东西。我会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比如说除了谈最高记录以外，也谈一般的成交，把雅昌的指数变成文字或者做一个专题拿出来晒一晒。往往市场上出到三千万的时候可能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愿意出那笔钱，不代表那个作品一定是值那个钱，因为他一旦换到手需要套现的时候，可能就变成二千万都没有人要，所以他不能作为完全参考这个作品的价格。权威的媒体可以更加独立、更加从学术角度去和拍卖行在市场里边扮演各自不同的角色，这样能够帮助这个市场去健康发展。当然我觉得媒体也有一个发展成熟的过程，和拍卖公司一起成熟。

雅昌艺术网：现在拍卖行的竞争日趋激烈，除了这些大的拍卖行以外，中小拍卖行在您看来它的生存空间在哪里?

董军：因为我不是特别了解别的属于中小一点的拍卖行。每一个拍卖行的背景、渊源是不一样的，我很难从人家的角度去判断。永乐秉承佳士得的一个理念，就是纯粹的中介，我们自己没有自己的作品，因此还是靠信用。我认为中小企业应该很清楚自己发展的阶段。最近在国际论坛上也跟几位同行交换这样的意见，拍卖行首先的第一阶段是做好一个让别人相信的中介，觉得自己有一个很好的人品和信誉。其实大量的交易完全可以A和B直接完成，为什么要找一个中介呢?无非是让中间人作证，从而规避所有的交易过程中的风险，并且以最合理的方式、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去完成。这个中间就是大家比较相信的。国际著名的拍卖行第一专业是拍卖本身，所以建立在这样的一个基础之上，他才可以去发展新的市场、新的地区、新的国家、新的项目。他可能并不知道中国的某些杂项甚至具体的到紫砂壶领域，但是他仍然可以成为这个市场里边的一个专家，一个主宰，就是因为他的第一专业是拍卖。我就想强调这一点，永乐在发展初期，最为中小企业如果要认认真真地做好拍卖，先把自己的这个专业做好，其次再去上升一个层面，发展到自己的项目里边，也成为市场真正权威的专家。如果没有经过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直接去做就会出现困局——没有人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