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秋季艺术品拍卖的现场故事

(《奴隶与狮》)

（一）陈寅恪手稿流拍

　　基本体现国学大师陈寅恪一生学术面貌的一批珍贵手稿在中国嘉德秋拍“古籍善本”专场拍卖，引发学术、收藏界共同关注的这套手稿原本被寄于很高期待，却意外流拍。价格止于290万元

　　据介绍，此次上拍的陈寅恪文稿共有百余种。据拍卖公司介绍，这批手稿大致分为六类，既有亲笔手稿，也包括1940年代末，因为眼疾，由黄萱代笔的文稿。对于研究大师著作的写作、学术研究等过程有重要参考价值。

　　在此次拍卖中，这批手稿集结为一件拍品“陈寅恪撰 陈寅恪先生遗稿”，拍卖编号为2596，估价330万元～350万元。在此次嘉德“古籍善本”专场中，这是最为重要的拍品之一，出场时便引发场内关注。但由于价格以百万元计，参与竞争的人极少，经过几次以10万元为阶梯的应价后，价格止于290万元。虽然拍卖公司并未透漏这一拍品的底价，但按照惯例，拍卖公司的最低估价跟底价相差不大，290万元离最低估价还有些距离。

拍卖当天报出产权归属问题

　　拍卖当天，北京某报纸发表名为《嘉德拍陈寅恪遗稿 来源遭其女质疑》的报道，称陈寅恪三个女儿之一的陈流求认为，这批遗稿来源不能确定，要求中止拍卖。这篇属名为“本报记者”的报道中写道，作为陈寅恪财产继承人之一的陈流求表示，父亲遗稿在“文革”等特殊年代丢失，此后去向她就不得而知了。自己两个姐妹分别在广东和香港，因为年岁已高，带病入院，无法取得联系，但她确认她的姐妹肯定不是这场拍卖的委托人。

　　由岭南美术出版社2005年出版的《陈寅恪先生遗墨》一书由陈寅恪的另外一个女儿陈美延编，此次拍卖的书稿部分在这本书中多有收录。该书的“出版说明”除了介绍陈寅恪的生平和收录遗墨的大体状况外，更标出其提供者所在地和姓名。“出版说明”的后半部分，称这是陈寅恪先生遗墨的首次结集出版，“我社征得陈寅恪作品著作权人的代表陈美延先生授权，同意以原件彩色影印付梓……”从这一情况看，陈寅恪的另外一位财产继承人陈美延对这批手稿的归属是了解并认可的。

是否产权归属导致流拍？

　　嘉德公司法律事务室就此事做出简要说明，“2006年11月15日，我公司收到陈流求女士关于2006秋季拍卖会第2596号拍品的来信。就此，我公司向包括委托人在内的有关方面进行了了解。委托方向我公司书面说明了有关情况，并提供了相关的证明文件，证明前述拍品来源的合法性。我公司亦将上述基本情况告知陈流求女士，并告知陈女士，在目前情况下，只有接到行政或司法部门的通知，才能中止前述拍品的拍卖。否则，我公司无法单方面终止与委托方之间的《委托拍卖合同》。截至11月23日上午本场拍卖之前，我公司未收到任何执法部门关于中止拍卖前述拍品的通知，也没有再收到陈流求女士或其他陈氏后人的反馈。”

　　按照拍卖公司的运行惯例，拍卖当天的报道可能不会对拍品命运产生决定性影响。但拍卖现场往往又有很多偶然因素，对于笔者提出的是否因为陈流求的质疑而引发流拍，嘉德公司负责人表示，这很难说。

与之相似的施蛰存碑帖

　　今年秋拍中，与这批手稿极为相似的另外一件拍品是沪上文化名人施蛰存生前收藏的一批碑帖。施蛰存被誉为“20世纪中国现代文学开创者”，他曾形象地用“四扇窗户”概括自己的平生治学，“东窗”是古典文学研究，“南窗”是文学创作与编辑，“西窗”是外国文学编译，“北窗”即为金石碑版整理。从1930年代开始，施蛰存对碑帖收藏产生兴趣，并将研究碑帖作为文学研究等主业外的“业余爱好”。这个“爱好”伴随了他大半生，用其家人的话说“稍有闲钱就要买碑帖”。正是因为兴趣所在，在客观条件不允许文学著述的时间里，他长期致力于碑帖研究，达到近3000件的收藏规模，目前旧居中的2000多件碑帖藏品基本保留了他收藏的面貌。

　　为了给这些碑帖长期得到妥善保管，并更好地发挥研究功能，施蛰存后人委托上海嘉泰拍卖公司在今年秋拍中对其进行整体拍卖，价格也以百万元计。委托者还表示，如果能够由文化机构保管并长期展示，甚至还能返还部分拍卖所得建立文化基金。

　　当上海嘉泰秋拍如期举行时，也传来了这件拍品临时撤拍，并推迟拍卖的消息，上海和外地的收藏机构都需要更多的时间仔细研究这些碑帖。笔者得知上海某文化机关对这批碑帖格外留心，但几大困扰影响了他们在拍卖前做出决定。首先是对拍卖形式的误读，对于文化机构来说，拍卖这种形式跟金钱离得太近，即便是研究需要，通过拍卖的方式获得未免有些赤裸裸。而国内很多拍卖公司的卖假和假拍等陋习也给这个行业蒙上阴影，让买方不由自主地对拍卖公司产生怀疑和戒备心；由于这批碑帖本身的价值无须质疑，来源可靠，嘉泰公司的操作也令对方信服，但经费成为一大难点。国内的文化机构虽然每年也有一定的学术经费，但要以大价钱买一些重要研究资料时，又不得不需要上级主管部门，乃至对应的政府部门的批复。政府的财政状况和主管领导的重视程度都会影响到经费来源，即便最终能够有所保证，这期间依然需要层层审批的繁琐过程，这个过程又往往很难适应拍卖周期。上海图书馆所藏“翁氏藏书”堪称镇馆之宝，也是从拍卖中所得，而与之竞争的北京某机构恰恰因为经费批复问题败北。

　　陈寅恪手稿、施蛰存生前所藏碑帖皆为文化含量高，具备学术研究价值的拍品，它们虽然无法构成某个强大的门类，却是对拍卖公司文化底蕴和运作方法的考量。如何给它们合理定价，怎样进行整理和研究都要需科学地考量。而无论从这类拍品的保存还是价格角度来考虑，它们的最佳归宿很可能都是各类文化机构。学会跟文化机构、政府机关打交道，做针对他们的招商工作，拍卖公司还需要在细节上下功夫。

　　施蛰存藏碑帖的整体拍卖本身也体现了拍卖公司的文化责任感，在预祝其能成功拍卖的同时，也希望成长中的拍卖业能以更可信赖的面貌出现。

（二）俏江南集团董事长2200万收购刘小东《三峡新移民》

　　刘小东长达10米的画作《三峡新移民》是北京保利2006年秋拍中的最大亮点。这件作品拍卖前的预估价为800万元～1000万元，艺术家接受某媒体采访时曾表示，《三峡新移民》不值1000万，但收藏家们却并不这么认为。2200万元，这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崭新纪录，它最终的缔造者是俏江南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张蓝。

　　当中国导演贾樟柯凭借《三峡好人》从威尼斯捧回“金狮奖”后，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跟这一影片有深厚渊源关系的刘小东画作《三峡新移民》。这张作品上拍时，拍卖大厅已经变得水泄不通。《三峡新移民》以650万元起拍，先后有十几个海内外买家参与竞争，最后的争夺在两位国内买家之间展开，俏江南集团董事长张蓝给出2000万元的价格，锁定中国当代艺术拍卖的最好成绩，加上10％的佣金后，这件作品的成交价为2200万元。

　　张蓝表示，俏江南本来就是中国传统饮食文化的知名品牌，中国当代艺术代表现在中国人对文化和艺术的理解，她本人很感兴趣。“我跟刘小东本人很熟悉，这幅画通过三峡改造反映社会状况，人们的思想和生活，有着丰富的表现元素和视觉语言，是中国当代艺术中的巨作，堪称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对于我来说，是志在必得，并不考虑价格。”她说。

　　据报道，截至2005年年末，俏江南成为年营业收入超2亿元的大型餐饮集团。作为俏江南品牌的创始人，张蓝一贯强调生活的艺术性，她曾聘请美国设计师Jack设计在国贸的第一家俏江南，今年开业的北京会所的设计费用达到1200万元。拍卖当天，她告诉笔者，自己也曾在国内外的拍卖会收藏不少中外艺术家的当代艺术作品，没有经过悉心的整理和系统的归纳，选择的重要标准就是自己喜欢，“如果说按照艺术界的某些标准，我选择的恰恰是优秀的代表，那么这应该说是一种巧合。”张蓝对自己的眼光充满信心。

（三）徐悲鸿《奴隶与狮》拍出5388万港币

　　纪录存在的意义在于被打破，这一点在今秋的艺术品拍卖中得到有力印证。香港佳士得秋拍推出的徐悲鸿早期重要的油画作品《奴隶与狮》以5388万港币成交，这不但是艺术家个人的新纪录，也将之前一个多月，台湾艺术家陈澄波《淡水》在苏富比写下的3484万港币的中国油画拍卖世界纪录改写。

场外匿名藏家买走

　　秋拍第一天，香港佳士得安排了“现代及当代东南亚艺术”、“二十世纪中国艺术”和“亚洲当代艺术”三个专场，下午进行的“二十世纪中国艺术”因包含了众多老一辈油画家的重量级作品而颇受关注，这件《奴隶与狮》更是深深地吸引着收藏家和全港媒体。拍卖前，佳士得专家给出的估价在4000万左右，作品以2000万元起拍，最终由一位场外的藏家以电话委托竞投的方式买走

　　拍卖结束后，佳士得组织了针对媒体的观摩和发布。据介绍，这件作品有着123.3*152.8厘米大尺幅，创作于1924年，徐悲鸿旅居柏林期间，这段时间他的作品数量本身就有限，这件作品是当时最为精彩的画作之一。佳士得二十世纪中国艺术及亚洲当代艺术品部专家张嘉珍称，《奴隶与狮》可以说是徐悲鸿历史神话题材作品的开端，它取材于古希腊神话，是徐悲鸿唯一一件以西方故事为主题的作品。“与之前徐悲鸿作品的最高纪录《愚公移山》相比，《奴隶与狮》尺幅要大，创作年代更早，从中可以看出徐悲鸿追求古典写实绘画时的状态，油画技法已经非常纯熟。”她说。

提供者为新加坡私人藏家

　　古罗马时期，一名奴隶为逃避灾难而躲藏到洞穴，却遇到受伤的狮子，奴隶非常害怕，但见狮子受伤就给它救治，后来奴隶与狮子在斗兽场再次相遇，狮子因报恩而不愿伤害奴隶。徐悲鸿用源自西方的油画技法和颜料，表述这样一个西方故事，画面却流露出浓郁的东方气息。同样擅长中国书画的徐悲鸿，将白描和勾勒等运用在作品的细节上，更讲究中国画中强调的意境，“画的是狮子和奴隶的第一次相遇，奴隶缩在一边，狮子却只显威武不露凶恶，这就是中国人心中狮子的形象。”张嘉珍说。

　　据了解，这件作品由艺术家带到新加坡，抗战期间被遗留在一位收藏家那里，几十年来从未露面，此次由当年收藏家的家族提供。北京徐悲鸿纪念馆编的《中国艺术巨匠徐悲鸿》一书收录了这件作品，而徐悲鸿纪念馆保存有该作的素描稿。佳士得专家表示，拍卖前他们曾就这件作品征求过包括徐悲鸿作品研究者和家人的意见，均得到认可，并为徐悲鸿纪念馆只藏有素描稿而遗憾。

（四） 清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打破清代瓷器拍卖纪录

　　张永珍给出1.5亿港币为哥哥张宗宪“捧场”

　　此次香港佳士得秋拍推出的“玉剪霓裳——张宗宪御制瓷器珍藏”专拍无疑是最受关注的专场，虽安排在一早进行，现场依然人满为患。大名鼎鼎的“罗伯特张”给佳士得带来了超凡的人气，他带来的20件宋、明和清代的官窑瓷器精品总成交2亿多港币。其中一只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以1.5123亿港币的价格成交，这是新的清朝瓷器世界拍卖纪录，也是亚洲历次拍卖会上成交价最高的一件拍品。

　　与天价和纪录相比，同样值得关注的是这只碗的新主人是全国政协常委、实业家张永珍，同时，她也是张宗宪的妹妹。

　　“再贵一点我可能就不买了”

　　此次专拍是香港佳士得1999年～2000年为张宗宪成功举行私人珍藏拍卖后的又一次重拳出击。父亲是沪上知名的古董商，张宗宪青少年时便对中国瓷器情有独钟，1949年移居香港后，开展古董收藏及买卖事业，是全球举足轻重的中国艺术品藏家之一。除了有一段独特的收藏经历外，他所提供的瓷器还以精美著称，这只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便是其中的典范。佳士得在预展时为其开辟了专门的展柜，晚上的花纹也被放大成巨幅的图片作为展示的背景。拍卖之前，佳士得公司给予它的估价为6000万港币以上。在拍卖现场，它以4000万港币起拍，价格飙至6000万以后，张永珍才加入，最后的竞争在她和一位海外的电话委托买家之间展开，当她给出1.35亿港币时，对方宣布放弃。“巅峰决战”时刻张永珍以500万港币的差距险胜对方。

　　虽然同样出生于古董世家，张永珍说自己很早前看到父亲珍爱有加的宝贝并不觉得希奇。虽然现在家中也有几十件瓷器艺术品，但张永珍坦言，自己并不算是收藏家，买的也仅仅是自己喜欢的，就像珠宝一样。有时她在哥哥家见到一些瓷器，提出要买来自己把玩，总是被拒绝。上一次香港佳士得为张宗宪举办私人珍藏拍卖时，张永珍就曾出手买过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次张宗宪打电话请张永珍到现场来，让她不要买东西，只到现场坐坐就好。幽默的张永珍到了现场把这番话转告出来，称自己“只是来坐坐，不买东西”。

　　但看了预展后，她还是对其中的三件瓷器喜爱有加。对于这只碗，她说，之前在哥哥那里好像并没有看到过，或许看到过，印象并不深刻，但在佳士得精心布置的展板和灯光下，她觉得这个碗太美了，便有要买下来的念头。“买仅仅是因为喜欢，而且价格也在我还能买得起的范围内，”她告诉早报记者，“如果再贵一点，比如落槌价到了1.4亿或1.5亿，我会觉得太贵了，也就不买了。”

将保存在香港的保险箱里

　　在她所有的收藏中，也以这一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价格最高。拍卖当天，桌黑色皮衣的张永珍精神很好，竞拍成功后便离开现场在休息区打了一会电话。当拍卖公司的公关人员向她提出采访要求时，她欣然接受。面对内地、香港和海外媒体时，她总是尊重对方的习惯，普通话、粤语和英语样样精通，中间休息时，她接了电话，用的是上海话，可以说是乡音未改。接受采访前，张永珍已经打过电话给哥哥张宗宪了，告诉他自己买下这只碗的消息。“他说他已经知道了，还说恭喜我，我说是我应该恭喜你。”张永珍这样转述他们之间的对话。

　　2004年初，她曾把以4150万港元在香港拍下的雍正官窑粉彩蝠桃橄榄瓶捐赠给上海博物馆，这件橄榄瓶也曾刷新清代瓷器拍卖的世界纪录。对于笔者提出的这次是否也会把天价珐琅碗捐给某个博物馆永久收藏，她表示不会。“那件橄榄瓶因为很可能是被八国联军从中国抢走的，在海外飘零了那么多年，还曾经很委屈地做过台灯座，因为有这种特殊的经历和意义，我希望它可以回家。才捐赠给了我出生的地方，让上海博物馆永久保存。”她说。她表示，自己的收藏一般都放在保险箱里，这件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也会用这种方式保存在香港。

　　她还以1972万港币的价格买下此次专拍中的清乾隆炉钧孔雀毛釉如意耳扁瓶，这也创下了单色釉瓷器世界拍卖纪录。

（来源：大美术  编辑：晓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