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文化演进研究中的两对概念问题

2009年11月4-5日，在北京召开了一次国际学术讨论会，名称是《古代国家的起源与早期发展》。与会者分别来自于中国、俄罗斯、荷兰与美国，他们的研究领域涉及早期国家理论与埃及、两河流域、赫梯、希腊、罗马、中国、日本、伊朗、印度和东南亚早期社会发展演变的历史。会上，前国家社会的发展、早期国家的形态、文明与国家的关系，早期国家政治组织的性质等等理论问题，受到了较多关注。我在这里要谈的两“队”概念问题，一“队”在会上有过讨论，一“队”尚未引起注意。

古代国家与早期国家

这对概念问题的提出，实际上是由这次会议的名称所引起的。开会时我尚未注意到。会后，有个杂志约我写篇关于中国文明起源研究的文章，我重新翻阅了会议论文集，这才发现，一直忽略了这次会议的英文名称叫作Symposia on Early State Formation。这也就是说，中文的“古代国家”，译作了英文的“早期国家”。大家翻阅文章，一定时有发现，相类似的做法：常常有人将这两个概念混同起来。但是，应该注意的是，在中国学术界，尤其是在中国世界史学术界，这两个概念是有着重大区别的。在这两个概念所来自的欧美与俄罗斯学术界，更是如此。虽然，它们有时候也可以交集。

我们所说的“古代”，主要是社会史分期上的一个概念，它接下来的序列是中世纪与近代等等。在中国学术界，它们是以不同的生产关系与经济形态做基础来划分的。换句话说，在中国学术界，大多数人将古代对应于奴隶社会时代（当然，这之前的社会，是原始社会；或者，粗一些划分，有人将原始社会包括于古代社会，虽然，前者并不属于奴隶社会），中世纪对应于封建社会时代，近代对应于资本主义社会时代。在中国学术界，这几个时代，都是以某些标志性的事件为界限来框定的。比如，世界史上“古代”的时间范围，主流学者框定为从奴隶制社会的产生至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中世纪”则限定为，从西罗马帝国灭亡到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或者尼德兰资产阶级革命。 关于“近代”，我国学术界很长时间更是继承了前苏联学术界的做法，以苏联的官方意识形态与苏联本身为中心来划分，其终结以前苏联的诞生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为标志。因为，当时的苏联官方与学者认为，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很快就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取代资本主义，近代史因此也就是资本主义产生、发展与走向灭亡的历史。也因此，苏联学术界的现代史也就是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在全世界范围内替代资本主义社会过程的历史。当然，中国学术界在很长时间也基本上照搬了苏联学术界的现代分期做法。

欧美主流学者的社会分期，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际的做法上，都与苏联学术界的有所不同，他们通常把欧洲的文明史划分为古代、中世纪和现代，然后以此为基础，推广到世界其他地区。欧美学者的各个时代的两端，各家之间，往往分歧较大，不像前苏联与中国学术界那么一致。但是，它们也都有具体的起始与结束年代，这一点并无不同。这些年代的选取，也同样是因为当时发生了某些重大事件。比如欧洲的“古代”，欧美学者多以《荷马史诗》为开始，以西罗马帝国灭亡为结束。又比如中世纪和现代的分界，在欧美学者中间，虽然分析较大，但各家立论的基础，也多半是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和宗教改革这样一些标志性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