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序

兰亭集序，太出名了，出名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讲。我一直觉得兰亭序这样的文字，不需要怎么讲，需要看，需要念。经常翻出来，出声的念一段，“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是与古人对话，感受一种不同的情怀。其实大家真的可以尝试一下，周末的早上，诵一遍兰亭序，或者赤壁赋，或者滕王阁序，一天的心情都会不一样。

      燕乌集阙读经要目总纲

      20150804 古文观止 读书笔记

      兰亭集序，太出名了，出名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讲。我一直觉得兰亭序这样的文字，不需要怎么讲，需要看，需要念。经常翻出来，出声的念一段，“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是与古人对话，感受一种不同的情怀。其实大家真的可以尝试一下，周末的早上，诵一遍兰亭序，或者赤壁赋，或者滕王阁序，一天的心情都会不一样。不过诵读的时候，最怕的是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影响节奏和心情。想到这里，倒是觉得可以“讲一讲”了，从正音开始，更可以畅叙幽情。

      下面的有背景色的原文，希望看的时候可以念出来，我斗胆，在这里一段一段的讲。

      永和九年，岁在癸（gui3）丑，暮春之初，会于会（kuai4）稽（ji2）山阴之兰亭，修禊（xi4）事也。群贤毕至，少长（zhang3）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在永和九年（是癸丑这一年）晚春时节，有一群人在会稽山阴的兰亭，为了祛除恶秽的修禊之由来聚会。这天到场的人都有谁呢？注解中写有谢安，孙绰，王献之等等一共四十余人，所以就立刻明白后文的群贤毕至了，这样的群贤是何等的高蹈啊。后面的景物描写非常优美，而且一看就懂，值得解释一下的是这句“流觞曲水”，是说大家把酒杯放在流水之上，弯曲的流水就这样给大家传递着酒杯。这种情境情趣，何其美妙。所以，一觞一咏，喝一杯酒赋一句诗，虽然没有盛大的音乐，却足以敞开胸怀，一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le4）也。

      这段完全不需要翻译，承接上文之幽情，胸怀一打开，便可以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qu1）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这段是作者感情上的转折，人在自然之中敞开胸怀，能感受宇宙的流转，更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一瞬间跳出自身之外来看待自己，所以提到了相与。古文观止的注解中此处解释为“相处”，仔细的想一下这个相处可谓意义深远，不是与别人相处这样的字面的意思，是在言人与世界的相处，个人如何面对和处理自己的生命的相处。所以后面就有了两种相处，或者“取诸怀抱”，向内心去寻找，在一个屋子里怡然自得，自己与自己对话。或者找到外物的寄托，不拘于自身的形骸。这些不同的选择，追求的与舍弃的虽然不同，但是当他们对自己的所遇感到兴慰有所得的时候，就是快然自足，会忘却时间的存在，不知老之将至了。杜甫写“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便是寄托于丹青，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的心境。

      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但是即使有取诸怀抱或者因寄所托，还是会有倦的时刻，像作者此时此刻，仰观宇宙之大，更能体会到一种生命的渺小与虚无，所以他才会写“情随事迁”感情随着事物而变迁，会生出无限的感慨。过去的欢乐，俯仰之间便成陈迹。“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讲的是人的生命的长短是自然的定数，终有结束。所以古人才会说：“死生是人生的大事啊！”想到这样短暂和渺小的生命，能不让人悲痛吗？

      越读下来就越能明白其能流传千古的意义所在，这种一瞬间的虚无感，是一种共情。后世也有很多善于表达的人在写这种时空流逝和人生的过客之感，“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ceng2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是时空之流逝，“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讲短暂的过客之感，人生就像居住旅舍，我也不过是一名行客，住一番，便走了。但是在文章这里，还写了悲痛，悲痛是什么，其实也是一种生命的热情，还没有彻底的虚无。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这里就是悲痛过后对生命的无奈了，将死生和生命长短看做为等同齐一不过是一种虚诞的慰藉，这是对庄子齐物论的一种质疑，齐物论是一种冷峻的哲思，而这里，是一种情感上的质疑，人不能永远哲思，兰亭之会在山川之间，人的情感都被自然给释放出来了。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这是对时间的跨越，后来人看自己和自己看古人，是一样的啊。一瞬间通了古人，自己，与后世之人。所以要将这件事记录下来，有感于斯文者，千古之下，是同此心者，虽不同世，亦可以慰藉此心了。

      有的时候我读这篇兰亭序，就会想，在永和九年暮春之初的那一天，谢安，孙绰，王献之等四十余人会于兰亭，吟诗作赋，最后王右军酒酣耳热纵笔写下兰亭集序，是怎么样的盛会。

      这个盛会，是由流觞曲水的欢乐到一死生为虚诞的感怀。是游目骋怀的时刻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但是读出来这个文字的节奏，再看兰亭集序舒展流畅的笔迹，并不低落，而是一种在某一时刻， 人的精神走出了自己的身体反观自己，一瞬间与自然相通的感觉。不知老之将至，又知老之必然将至。是一种复杂的生命状态，也是对这种状态的审美，不能言说的时刻，而王羲之居然就把他写出来了。

      所以我们今天才可以看到这样一流的文字，一流的书法和意境，还能感受到那些一流人物的风韵。虽不逢其会，经常吟诵一番，亦能有感于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