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藏家调查系列之二：新时代收藏趣味建构者

中国工薪收藏家代表谢晋宇

在逐渐兴起的青年藏家群体中，都有着自己不同的入场方式：在家族传统影响下的藏二代、具有国际背景的收藏新势力以及收藏中国潜力股的青年藏家，他们分别对应的入场方式也是特点鲜明，藏二代代表的李慧娜是直接在父亲的影响下，从拍卖行介入，包括现在购买艺术品的途径也多是从拍卖会上获得;具有国际背景的收藏新势力的代表周大为，则是喜欢逛画廊和艺博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购买;收藏潜力股的代表谢晋宇，则是从关注艺校毕业生的作品开始介入，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慈善行为，收藏年轻时艺术家的青涩作品，这也是他收藏的最大乐趣。

“近乎痴狂”的介入收藏市场

跨学科之间的收藏似乎在这所有开始收藏的人群中是最难的，从专业来讲，并不是传统的美术学系的出身;从家庭背景来讲，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收藏传统。但是谢晋宇和刘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一种近乎痴狂的方式开始了艺术品的收藏，并且都是在不断的“犯错”中逐步调整着自己的收藏体系，最终形成话语权。

“和我的出生有关系，我是在一个文化断层的年代出生的，既没有相关的只是积累，也没有家族的传统，我是对艺术的热爱，走进来曲折太多，交的学费真的很大，刚开始收的东西连艺术品谈不上，只是抱着对艺术家的敬仰，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属于艺术家，当没有实现希望通过曲折的方式实现，刚开始会把称不上艺术品的东西很热情买来。”谢晋宇毫不避讳的谈起自己的收藏开始之路。谢晋宇是个内向的人，但是身为复旦大学管理学系教授的他，则要在众人面前讲课，并且是自己毫无兴趣可言的人口学，这让谢晋宇感到极度的可怕，疲于满足外界要求与学校指标，他对人生毫无热情，像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机械式地从事着不喜欢的学科的教学和科研，从青年变成一个在教学工作中校友成绩的中年人，谢晋宇曾经在一篇采访中如是说。

像现在的年轻女孩喜欢网站购物一样，谢晋宇在2000年接触到艺术品在线交易，几乎每周谢晋宇都会花费几百块钱买进作品，而这些东西在现在看来根本连艺术品都称不上，甚至也谈不上喜欢，当时就是着了迷似的陷了进去，并且一坚持就是到现在，作为工薪阶层的他，在资金上并没有实力，但是现在他却收藏了中国青年艺术家中的多幅代表作品。再后来谈及到当年购买艺术品的经历时，谢晋宇笑谈，就像是做公益，穷帮穷，帮助那些刚迈出校园大门的青年艺术家走向创作之路。

和谢晋宇一样，在收藏开始的道路上走过了一些弯路的还有一位跨界收藏家——刘钢，身为律师的他，本来应该是过着整天和各种纠纷打交道的日子，但就是因为一次误打误撞，让他介入了艺术品收藏。1993年，刘钢和同行的朋友开办了私人的律师行，到年底分红的时候，刘钢抱着近十万块钱的巨资，走在三里屯回家的路上，一路迷茫的他，不知道用这些钱干些什么，在路边低头想事的他，一抬头看见路边的一家画廊里的作品，一下子就吸引了，就像是要急于把这笔钱花出去一样，刘钢走进画廊，问了问这张作品的价格，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3000块直接成交，这张作品时至今日也依然挂在办公室，在刘钢看来，这张作品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工作上有波动的时候，就抬头看看这张作品。这第一次购买艺术品作品的经历，刘钢说，纯粹就是视觉上的喜欢，只是一种在正常不过的消费行为。

资深收藏家刘钢

第一次的以消费介入到购买艺术品中，是给刘钢的收藏打开了大门，让他有机会去到当时的艺术博览会，在1993年——1999年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刘钢不断的往返与北京的画廊和博览会，第一眼看上去喜欢的作品都会买入，现在自己回头看来，有些作品也是一些普通的画作，但在当时就是一头扎进去，并且逐步形成自己后来的收藏体系。

从“不是艺术品的作品”开始收藏到现在，谢晋宇和刘钢显然是边吃药边成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艺术品的喜爱，在收藏的过程中，两个人在收藏脉络的建立上有着自己不一样的观点，谢晋宇更愿意去伴随着青年艺术家的成长，在艺术的生态中，青年艺术家是相对比较薄弱的一个环节，而恰恰是这批人，让谢晋宇有了收藏的冲动和热情。从收藏的脉络上来讲，20多年的收藏经历，刘钢从视觉消费到浪里淘沙的过程中，逐步确立了艺术家的经典代表作品是自己收藏的方向。

收藏脉络的选择：个人趣味VS社会责任

“有名的艺术家已经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艺术刚出的鲜活状态”、“艺术家一旦变成品牌就成了制造”，这三句话是栗宪庭一直在追求的状态，而对于艺术品收藏体系的建立而言，市场不仅仅是需要寡头市场，大资金收藏的主流状态，相反更需要丰富收藏的体系，在这种丰富体系的过程中，一个收藏家如何架构自己的体系，是以个人趣味为主还是要背负一定的社会责任?甚至是帮助政府去建构我们的两次文化的断层?

吕澎说：“当下我们要一个保护、收藏艺术史的收藏家，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国家的美术馆所收藏今天的作品，如果按照我们艺术史观点来看的话微乎其微，可是我们非要等到50年、100年之后重新整理归纳艺术史，重新进入国家美术馆、上海美术馆或者别的地方美术馆，我觉得为时太晚或者非常不方便，在这样情况下，作为复杂的体制当中市场也好、或者新的艺术制度也好，它的任务就是关注在我们艺术史上没有被收藏、没有被强烈关注那一部分”。

谢晋宇和刘钢作为中国普通的收藏家，他们的收藏脉络的建立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中国普通收藏者的架构。谢晋宇自嘲自己是生在断层处的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从一定程度上去完善这样的架构。

“最好的收藏状态是实现艺术史的梳理，但是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办法达到这个，在这个阶段，应该要甘于金字塔的底层，这在整个生态中也是扮演中一种角色，要根据自己的财力能够产生的作用而定，在逐步架构的过程中，收藏的眼光越来越好，判断成功率越来越高，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会形成自己的收藏生态系统。而现在大家更多的目光是关注金字塔顶层的人，甚至所谓的动辄过千万的艺术家，其实在整个生产的过程中，他们也是在底层中逐步成长起来的”。对于收藏脉络的建立，谢晋宇也在遵循着这样的一种过程，他认为，如果是要自己收藏中的任何一件已经很有名的作品卖掉，或者是集中所有的财力购买一件市场已经认可的所谓的大师的作品，那作为收藏家的乐趣就不复存在了。

吴作人 1940年重庆大轰炸 （刘钢藏品）

在刘钢看来，如果从自己的收藏脉络的建立而言，他基本上还是遵循着一种成熟艺术家的经典作品的架构。六年时间的视觉购买艺术品的经历之后，刘钢从1999年开始就寻找经典，去拍卖会上购买作品，其中最重要的标准就是这个画家必须是成熟的，而且作品要是属于他的经典和上层之作。

“从2000年到2006年这六年期间好在中国艺术市场没有起来，那段时间几乎每年都有三四件都是经典艺术品，就在那个时间积累很多比较好的藏品，这些藏品拿了之后挂在家里，和以前那些东西一挂过一段时间发现问题，以前东西挂不住，没法比。从内涵来讲无论造型、历史内涵、文化内涵没法比。为什么有一些经典东西值得看?因为它里头有丰富的内涵，比如我收藏吴作人《1940年重庆大轰炸》，那是一个著名的收藏家族的藏品，他去世比较早有一批东西出来，这幅画曾经在1942年在美国Moma展览，有机会查资料真查到，当时参展名单100多幅，绝大部分是版画，大概七八幅油画，吴作人是主打作品，还有当时发给记者新闻稿，展览为了配合宋美龄访美，这个展览之后在美国巡回展，所有东西拍卖掉，这个也是义卖掉卖掉钱都运回中国，背后隐藏的文化非常有意思”。

按着这样的目标和要求，刘钢的收藏名录也是在逐步的完善中，视自己的财力而定，最早乾隆宫廷油画、外销画、民国油画、包括解放初期油画、包括反右、文化大革命历史脉络自然而然出来，此后一边整理一边进入系统，专门找充实系统的画作，当然也要知名的画家画作，自然而然进入更高层次的收藏。

究竟该买什么作品？

作为新生代的收藏家，究竟该买什么作品?或者是对于刚迈入收藏的工薪阶层来讲，什么样的作品应该作为自己的收藏基准?在这样的过程中，既不会太局限我们简单的趣味问题，又会有意义，但是对于那种仅仅是因为个人趣味但是毫无太大文化价值的东西，也许自己很满足，但是当百年之后那堆东西没有太大的价值，这就太可惜了，个人趣味对收藏的架构一定是和文化、历史沾边的，有了这个沾边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收藏趣味。

臧坤坤作品《有阴阜的环形沙发》展览现场 （谢晋宇藏品）

基于这样的标准，吕澎对于年轻的收藏家提出两个收藏方向：第一个意思从收藏游戏来说可以相对完整，今天有机会完善某一个定位、某一个方向，可以是历史上已经七零八落分散的东西。第二个通过收藏整理东西，包括西方很多当代艺术，最后收藏导致我们对历史完整的把握、对历史的研究确认，增加乐趣、增加你影响干预创造艺术史的乐趣。

谢晋宇的收藏可以说是中国当下青年收藏者的一个标本，他认为作为收藏者，也应该要在艺术史上有书写功能，但这不是拥有一件大师级的作品就可以做得到的。最近的整理中，他在不断的摸索，就突然发现自己收藏中很多是鲁迅美术学院学生的作品，而且都是成长中的，这有可能成为鲁美学派的系统收藏，而外界现在也在很多的关注鲁美的绘画，也许自己的收藏能够对这段美术史的研究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我可以重新开始收藏，也许我不会做绘画的收藏，我觉得开始一个收藏，应该是很年轻的没有出现过的东西，比如影像系列的作品，远比一些美术馆花一千万买一个大家的作品有逻辑的多”，谢晋宇对于新晋收藏者们如是说，他强烈建议刚刚收藏的人可以不走自己这样的弯路，可以建构比如影像的东西，架构起来自己在这个领域很有竞争优势收藏。

在不断的摸索中，谢晋宇和刘钢最终逐步的建立了自己的收藏脉络，并且形成能自己的收藏趣味，但是这个趣味又是和当下的社会发生关联的，吕澎说，这应该是当下收藏者的重要的一点，不管我们如何去定位，终究是朝着最高的收藏方向去的，形成这个时代的收藏审美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