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光辉：王刚砸瓷恐失真宝

北京电视台“天下收藏”节目发明一种通过砸赝品来“去伪存真”的“护宝”奇招，至今砸掉赝品瓷器数百件。开播初期，我觉得这个创意虽然新奇，但也担心万一砸错了怎么办？陆续看过一些节目之后，倒觉得这个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为什么？因为他们所砸的都是些低仿品，就是在专业人士看来不用上手，只需看图像就能断真伪的地摊货。虽然我不是每期必看，但至少我看过的都是这种情况。我至今还没有发现有哪件水平高一点的瓷器赝品(高仿品或准高仿品)被砸的，倒是发现有准高仿品被当成真品“护”起来了(至于有没有高仿品被当成真品“护”起来，倒不敢断定，因为高仿品是需要上手的，只看图像不能发现破绽)。所以对于近日质疑者所言被砸瓷器“百分之九十是真品”“百分之三十是珍品”的说法我实在不敢苟同。

质疑者又云，天下收藏所请鉴宝人并非专家，乃香港跑买卖的古董商，既乏文化品位，又无研究能力，难称严格意义的“专家”，所以导致真品被砸。此言差矣！前面我已说道：天下收藏所砸都是地摊货，并且它毕竟是一个大众娱乐节目，对于地摊货，就不一定非请有文化品位、有研究能力的专家不可，杀鸡安用牛刀也？虽然该鉴宝人不是专家，但是给低仿地摊货断伪这个能力还是有的，所以由于鉴宝人的身份、水准而导致真品被砸的情形是不易产生的。但是如果把高仿品、准高仿品当成真品“护”起来，这对于辩伪存真也是一个负面的效应。从后一个情形考虑，鉴宝人还需提高鉴定能力乃至研究能力。所以“天下收藏”砸瓷可用这么一句话来概括：“不该砸的没砸，该砸的没砸尽”。

如果“天下鉴宝”坚持所砸皆为低仿地摊货，王刚的“护宝锤”继续砸下去似乎还是有“底气”的。问题是，今后会出现将真品当成低仿品砸掉的可能吗？既然鉴宝人可以把准高仿品当成真品，则“假作真时真亦假”，今后将真品当成赝品砸掉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砸瓷行为，从哲学的宏观角度来看是不可取的。因为这个行为是对“人的有限性”缺乏认知的表现。它的潜台词即是：“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不可能有失误”“人定胜天”。鉴宝人高高在上，断定一切、审判一切、取舍一切、奖惩一切，他决定每一件瓷器的生存或者毁灭，而不给不会说话的被审判者一丝改判的机会。这一砸，把人的理性砸掉了不少，把人应有的谦卑砸去了不少，把人性中浮躁、傲慢、武断、不留余地的劣根性给张扬了出来。在瓷器被砸得浑身碎骨之时，孔夫子“四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之训在鉴宝者那里也荡然无存。“天下收藏”护宝心切，这甚可嘉尚，但是护宝的方式却值得商榷，如果砸瓷是为了护宝，那么古董之宝可能护住了，理性、谦卑、四毋……等心灵之宝却被弄丢了，人类的理性之光在手举锤落之间顿时黯然失色，此为得欤抑或失欤？什么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真宝，我想首先应该是民族的精神遗产，是心灵之宝，这份心灵之宝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已经流失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