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终追远话清明

古语道：“无根不成本，无祖不成人。”这句话实际反映的是人类社会一种共同的文化现象，即寻根问祖，祖先崇拜。清明节是中国人祖先崇拜最重要的一种崇拜与祭祀形式，也是缅怀祖先、悼念逝者的一个传统节日。国务院正式发布《关于修改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的决定》（第二次修改），规定自2008年1月1日起，将清明节定为法定假日，农历清明当日放假一天。国家规定清明节为法定节假日，不仅体现了党和政府对人民群众祭奠需求的重视，也是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习俗的尊重。

我们知道，中国人的家族观念是十分浓厚的，祖先崇拜的表现也十分突出。翻阅《礼记·郊特牲》，有这样一句话：“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意思是说，万物以天为根本，人以始祖为根本，这就是用始祖和上帝配祭的原因。在郊外祭天，就是隆重地报答上天而缅怀自己的始祖。所以，清明节除了庄严肃穆的公祭活动，就是以家族或家庭为形式的家祭。家祭，是中国历史上最普遍的一种清明节祭扫风俗，也是祖先崇拜的一种重要的表现形式。南宋爱国主义诗人陆游曾经在《示儿》一诗中描写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诗中虽然主要表达了诗人至死念念不忘“北定中原”、统一祖国的深挚强烈的爱国激情，但其中也包含着人在死后也要和儿孙息息相通的意思。

我国许多少数民族也有清明节祭扫祖先的习俗。清明节已经成为中国人传承不息的特有风俗。这天，全国各地的人们纷纷前往墓地陵园或灵位前追念祭扫祖先和逝去的亲人。可以说，只要有华人聚居的地方，在清明节这天都会升起袅袅香烟，形成了一个中华文化特有的景观。

清明节最基本的祭扫仪式是人们到墓地陵园或灵位前追念祖先。按照习俗，人们在清明节扫墓时，要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将食物供在先人或逝者的坟墓前，再将纸钱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折上几枝嫩绿的新枝插在坟墓上，然后叩头祭拜，吃掉酒食，最后是踏青春游。这个习俗延续至今，已经随着社会的进步而逐渐简化，扫墓当天，子孙后代先将先人坟墓及周围的杂草清除得干干净净，然后供上食品鲜花等。由于火化遗体越来越普遍，人们就前往骨灰放置处进行祭拜，悼念已逝亲人。虽说扫墓祭祖、踏青春游是清明节的基本内容，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各民族的清明节也是各有特色，这里不一一细说。

清明节古时也叫做“三月节”，与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和十月十五下元节合称“三冥节”。按照公历，清明节是在每年的4月4日至6日之间。这时正是春光明媚草木吐绿的时节。据《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三月节……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这也许就是“清明”的含义。清明节也正是人们春游的大好时光，所以古时清明节也叫“踏青节”。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在二十四节气中，既是节气又是节日的只有清明。清明节的起源，据说始于周朝时期古代帝王将相的“墓祭”之礼，后来民间也相效仿，在清明这天祭祖扫墓，历代沿袭而成为中华民族一种固定的风俗，已经有2500多年历史。

说到清明节，人们自然会想到失传已久的寒食节。寒食节也叫做“熟食节”、“禁烟节”、“冷节”。它的日期是距冬至105天，也就是距清明节不过一天或两天。寒食节的主要节俗是禁火，不许生火煮食，只能吃准备好的熟食、冷食，因此得名。

相传，寒食节起源于春秋时代的晋国，是为了纪念晋国大臣介子推（也叫介之推）。晋献公的妃子骊姬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奚齐继承王位，就设毒计谋害太子申生，申生被逼自杀。申生的弟弟重耳为了躲避祸害而流亡出走。在流亡期间，重耳受尽屈辱，原来跟着他一起出逃的大臣，大多陆续各奔出路，只剩下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人，其中一位叫介子推。有一次，重耳走着走着饿晕了过去，介子推为了救重耳，从自己腿上割下一块肉，用火烤熟送给重耳吃。19年后，重耳回国做了君主，就是著名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晋文公即位后重赏了当初伴随他流亡的功臣，唯独忘了介子推。很多人为介子推鸣不平，劝他面君讨赏。可介子推背起老母，躲入绵山隐居去了。晋文公听说后，羞愧莫及，亲自去请介子推。绵山山高路险，树木茂密，寻找一两个人谈何容易。此时有人献计，从三面火烧绵山，想逼迫介子推出山。大火烧遍了绵山，却没有见到介子推的身影。火熄之后，人们才发现介子推背着老母坐在一棵老柳树下死了。晋文公看到这种情景，十分伤心，他派人装殓介子推和他老母的遗体时，发现树洞里有一血书，上面写道：“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于是，晋文公下令将绵山改称为“介山”，在山上建立祠堂，并下令把放火烧山的那一天定为寒食节，晓谕全国，以后每逢寒食节都要禁止生火，只吃冷饭，以示追怀之意。

唐朝以前，寒食节与清明节是两个相隔时间不长的节日。唐玄宗时，朝廷曾经以政令的形式将民间扫墓的风俗固定在寒食节，由于寒食与清明在时间上挨得很近，寒食节的习俗也很早与清明节发生了关联，扫墓也就由寒食顺延到了清明。宋朝之后，清明和寒食节逐渐合而为一，清明节将寒食节中的祭祀习俗收归名下。到了明清两代以后，寒食节已经基本消亡，只剩下了一个清明节。寒食节和清明节本来是两个主题内容不同的节日，前者怀旧悼亡，后者救新护生，寒食的禁火是为了出火，祭亡是为了佑生，这就是寒食与清明的内在的文化关联。

笔者非常赞同中国社科院民俗学博士施爱东先生的看法：清明扫墓与踏青，本来是两个不同的文化主题，宋朝以后慢慢融为一体，并不断地被赋予肯定的文化意义。人们把祭祀先人与中华民族重视孝道、慎终追远的民族性格直接联系起来，认为清明节习俗体现了中国人感恩、不忘本的道德意识。它的文化意义类似西方人的感恩节。清明节祭祖扫墓、追念先人功德的活动，与中国文化深层的祖先崇拜、孝的文化间有着深刻的关系，而这种文化正是中国社会几千年来得以和谐稳定发展的支柱，有助于在古人与今人、前人与后人之间建立一种和谐的代际关系，进而促进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这也是清明节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民间根基。中国人从对炎黄祖先的崇拜到对父母的孝敬，也正是东方人性中最高理念的一种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