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年的艺术精华不要和糟粕混了

编者按 7月1日，本版刊发了赵本山针对专家质疑其“二人转传承人”资格的《赵本山首次回应专家质疑》一文，同时配发评论 《两件事儿会不会变成一件事儿》，引起广泛关注，人民网、凤凰网、中国新闻网、中国国学网等十几家网站予以转载。7月3日，著名二人转研究专家田子馥先生从长春打来电话，对报道和评论给予赞扬，同时给编者发来了他撰写的涵盖了最新观点的文章。为了让读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东北二人转拥有更清晰的认知，今天本版刊发田子馥先生的文章，同时欢迎广大读者积极参与讨论。您可以对二人转的创新发展提出见解、可以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态保护提出建议，也可以对东北文化形象和未来发展提出设想……

东北二人转是形式独特的民间艺术，它之所以被国务院认定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因为它有东北民间艺人经过300来年的艺术锤炼，锤炼成形式有活力，内容有魅力的艺术精华。这种精华的基本点就是：一男一女，一丑一旦，两个演员，唱说扮舞，以唱为主，“以歌舞演故事”；一个独特的表演技巧，跳出跳入，可以二人演一角，可以一人演二角，“转身变人物”，所以叫“二人转”；二人转又是东北民间丰富的语言宝库，艺人要有好唱词，要有实惠嗑、骨头话、扎心段、喜幸词、活动篇、优美句，健康、优美、幽默的说口以及技艺绝活；300来年创作与保留的传统剧目30多个，现代剧目30多个，特别创造了具东北人独特性格的人物——如痴如狂思夫的王二姐，“二哥你走一天，我墙上画一道，二哥你走两天，我墙上画一双。不知二哥你走来多少日，我横横竖竖画满墙。要不是二老爹娘管得紧，我一气儿画到苏州大街上……” （《王二姐思夫》）；还有插牌招夫的刘金定，“刀压脖子问亲事”，“你要应了婚姻事，一到高山拜花灯，你要不应婚姻事，想过此山万不能”等等这些都是令东北老百姓最珍惜和留恋的二人转人物。这就是真正的东北二人转，这就是二人转的艺术精华。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二人转，要保护与传承的是这种艺术的精华而不是糟粕，要保护与传承的是二人转民间艺术而不是一些假借二人转名义的混耍、混骂、混要掌声的怪异、恶俗的二人秀。

有人说，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前进，这种“二人秀”就是新时代的二人转，被称之为“后二人转”，认为这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保护和传承的二人转。有的没看过真正二人转的媒体主持人也这么凑热闹，跟着大肆炒作。有些人则为二人秀提出种种辩护理由：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不能忽略这句话的两重性，它也有谬误的一面。尽管人们都承认“二人秀”是个现实的存在，存在也是合理的，但顶替二人转的名义是不合理的，说它可以作为二人转的精华加以保护和传承，就更不合理了。

“你说它恶俗，可得到多数群众欢迎呢”。尽管说一年365天都在演出，可走进剧场的人仍然是少数，何况走进剧场的人对于“欣赏”也是被动的盲目的，而且也不都喜欢欣赏那套混骂、混耍，混要掌声的由低俗走向恶俗的二人秀。要说有9亿人都拥护娱乐搞笑，可恰恰是9亿农民非常反感这种混耍、混骂、混要掌声的又没有二人转真腔真调的二人秀。如果说，现实中闯进“市场”的艺人们，他们创造了娱乐市场上的“精华”。他们中大多数甚至被媒体炒作得“大红大紫”，但也不代表当代中国先进的文化方向，他们不懂或者根本不掌握真正二人转的精华，他们手上的“精华”，恰恰不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保护和传承的。如今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社会时髦，传承人成为时髦，凡时髦的东西，都可以转换为商业资源，成为金字招牌。看来也只有少数身怀唱说扮舞绝技、谙熟二人转本体精华而又孜孜以求而付之宣传与实践的人，才能配称非物质文化遗产二人转艺术的传承人。

“二人转不是艺术，顶多是娱乐文化”。这个结语用于当下在市场走红的二人秀是十分恰当的。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二人转则是典型东北民间艺术。艺术与非艺术有个客观标准。艺术可以定义为“人类以创造美为主要目的的技术及其产品”。充分展示“人的质的魅力”。这里关键在于“创造美”的活动。什么是艺术美？艺术美就是艺术形象的美。艺术美是指各种艺术作品所显现的美。艺术美作为美的一种形态，是艺术家创造性劳动的产物。因此艺术美，也就是人的本质力量在艺术作品中通过艺术形象的感性显现。对于“有模仿无创造、有丑角无艺术、有说口无遮拦、有‘绝活’无情节、有音乐无唱腔”等特征的所谓“后二人转”当然不是艺术，也自然没有艺术美。这类二人秀不仅远离了道德，也远离了真、善、美。有人说，你说的真、善、美是“假大空”。难道说，不像二人秀那样混骂、混闹的丑态表演就是 “假大空”，就是端着架子玩美学吗？

“二人转就是屁哄哄的玩意，二人转就起源于‘性’，要没有‘性’就不是二人转了。 ”说这话的人，没有历史常识。二人转在300年前，起源于辽西一种要饭的曲子——冀东莲花落，以及大秧歌与莲花落的整合。讨饭花子，说不完的拜年嗑，哪有说“性”的立足之地。在其发展过程中，虽然也夹杂些脏口黄口，但这不是源而是流，而且一直是受到老艺人抵制的。老艺人作艺的原则是“过哪河脱哪鞋，过哪山唱哪歌”。除了在光棍堂、大车店之外，绝对禁止说脏口。而如今在市场走红的所谓“二人转”，上千人剧场也口无遮拦，脏丑不堪入耳。脏口黄口绝对是二人转的糟粕而不是二人转艺术的精华。现在流行到市场的二人秀，除了“保护与传承”了二人转的糟粕，以及盗用“二人转”的名称之外，与传统二人转艺术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这就是适应市场需求，继承、创造与发展了的二人转”。传统二人转有一条艺术精华的根脉，民间艺人有一条严格的艺德：传精华，不传糟粕。现在市场走红的二人秀，脏丑闹，口无遮拦，只是继承了传统二人转的糟粕，而且也只能是低俗的模仿，并没有什么“创造”。要说“创造”也只是将令人唾弃的糟粕作为资源给予商品化，就连演出模式也都产业化了。每一对演员总是“四段式”演出：一段说段子，二段扯犊子，三段逗乐子，四段唱歌子，以及小品式的表演，把模仿秀、耍嘴皮子逗贫放在第一位，硬作为娱乐经济商品热卖给观众。至于脏说脏演为什么走红？文化素质偏低的民间艺人，用比较低俗的文化去嫁接西方的娱乐文化、性感文化。商演老板不失时机地抓住一部分人需要宣泄压抑心中的性意识的心理，作为商机，夸大渲染，向观众倾销，还借口说满足观众的需求。这不就是“创造与发展了的二人转”吗！再创造是经典艺术价值的增值，而不是退化与贬损，再创造不是只吸引人的眼球，而不要境界与灵魂。

“靠政府保护二人转，二人转就能振兴吗？韩子平等老师的二人转是一种二人转，目前大众化的娱乐二人转也是一种二人转。 ”尽管说在市场经济的形势下民间艺术都会有所变异的，但万变不离其宗，再变也不能失去二人转的本体与精华。我对目前大众化的幽默搞笑的节目以及小沈阳节目并不排斥，但它不代表二人转，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不能混为一谈，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保护和传承的是传统二人转的精华，而不是现实的混耍、混闹、混骂、混要掌声的二人秀。物极必反，大众文化消费市场的形势，也不会永远如此任其糟粕继续泛滥。市场也在于引导，我确信，政府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并且下定决心，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二人转的精华加大力度保护与传承，为“韩子平式的二人转”开辟一个剧场，做实验演出，会大有市场空间，同样大造宣传舆论，市场形势也会发生扭转的，二人转的精华得到保护与传承，振兴也是大有希望的。

市场不仅仅是走进剧院的叫市场，市场是人们的心理场，社会市场是个广阔的空间。调查表明，不是观众不想看韩子平式的二人转，是因为韩子平式的二人转没有地方演出，观众想看而没有地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