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专家纵论节日文化 传统节日的基础是信仰

论坛期间，参会嘉宾与西安市民共度端午佳节

传统节日的基础是信仰

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

改革开放以来，圣诞节一类的西方节日在中国日渐流行，与此同时，中国的传统节日越来越不受重视，甚至有些已名存实亡，年轻一代对其相当冷漠。我认为，根本的原因在于这些传统节日失去了信仰的支撑。

国外还在流行并扩张的节日大多属宗教或信仰类的，而中国的传统节日或者本来就不属宗教或信仰类的，或者已失去了宗教或信仰的基础。

有些节庆，看似仅有世俗性或物质性，但只有在与信仰结合时方能持续。如端午节，不少地方有挂菖蒲、薰艾草、涂雄黄等习俗。如果只认为这些是物质需求，那么在医学发达、环境卫生改善、居住条件优越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废弃。如果将这些看成是人类向自然祈求庇佑，与诸神和谐共处，则任何药物乃至再清洁卫生的环境也无法替代。

因此，传承中国传统节日最根本的保证，是将节日与信仰结合起来，以信仰为基础。现在的问题是传统的信仰已不适应现代社会的需要，鬼神吓唬不了无神论者。这就需要寻求新的信仰，也需要将传统文化中有积极意义的信仰赋予新的内容，给予新的解释，使之发扬光大。还要鼓励宗教与民间信仰中对社会有积极作用的活动，允许进行其中无害的活动。这样才能延续一部分传统节日，并创造新的有生命力的节日。

传统节日要靠创新与西方节日竞争

吴必虎：北京大学城环学院旅游研究与规划中心主任

节庆和旅游的关系非常密切。旅游本质的价值就是文化，或者是文化交流，从这个角度来说，节庆、节日不管是传统的还是创新的，都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旅游产品和文化产业的门类。

我认为传统节庆有5个特点，即5个中心，包括以农业为中心，以汉文化为中心，以家族结构为中心，以中原地区古代的农事周期为中心，以信仰为中心。这5个中心不仅仅是“七节”的基本特点，也是传统节日的特点。这些基本特点是中华文化中主流文化的来源。但是我们今天做的节庆文化研究和节庆产业研究，如果不突破这些基本特点，它的市场和社会基础就会受到一些限制。

如今传统节日面临着一些西方节日如情人节、圣诞节的冲击，我们应该用创新来竞争，我提出5个面向：一是面向工业化、城市化的社会。二是面向多民族的文化交流。三是面向多元化的社区和组织。以前节庆是面向家族的，现在要面向社会，要强调公共参与。四是面向异地异国的流动。即指向外部，而不只是考虑回家，如果大家都回家了旅游就没有市场了，文化产业也没有消费者了。五是面向市场经济、文化产业，特别是面向旅游业、面向节庆旅游。

我们在研究传统节庆的过程中，如果能针对5个中心的特点，提倡“五个面向”创新，传统节庆也许可以迎来一个更加灿烂辉煌的明天。

尊重大众在节庆活动中的主体地位

赵红川：四川省文化产业研究院院长

人是节庆的灵魂，民族、民间、民俗是节庆的载体，这个载体除了我们基因决定的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以外，我们的着装系统也很重要。因此我建议文促会和节庆协作体加强对我们的符号系统、标识系统乃至于服饰系统的研究、发布与推广。

今天大家讲了很多和传统节庆有关的吃的问题，比如端午、元宵吃什么，但却忽略了一点——我们穿什么。穿的问题在古代也是很有标识系统的，所以它的传承对青年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我希望文化促进会加强对这些方面的研究和推广，从而教育青少年在仪表、着装上要体现我们民族的特色和节庆文化的底蕴。特别是研究的时候要注意把传统文化中的五行四季和节庆的特点融合起来。比如春节是以“中国红”为代表的，那么中秋的时候五行是什么？是什么样的颜色？是什么样的标识系统？

我建议要把我们节庆的灵魂和民族、民间、民俗的重大意义充分地体现出来，同时要呼吁各级党委政府，包括我们的民间组织，要尊重大众在节庆活动中的主体地位，鼓励创新，扶持创意，保护创造，使我们的节庆成为人们创造的节日、创意的节日和创作的平台。

七节文化应进课堂

信力建：信孚教育集团总裁

我们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直比较忽略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对我们民族几千年来所奠定和积累下来的文化，我们新时代的人采取了虚无主义的态度，不去重视、不去保留、不去保护，甚至曾经对其进行过大规模的破坏，今天我们需要重新去认识、去挖掘、去保护这些传统文化。

现在，成年人已经非常关心这些传统文化了，所以我们的目光或许应该投向青少年和儿童，面向他们进行教育或宣传，让他们从小就能够体验认知中国的传统文化，我觉得这一点非常重要。

七节作为中国文化，也应该属于国学的一部分，所以在国学进课堂、进教材的同时，七节也应该进入教材和课堂。我建议将节庆文化列入九年义务教育的内容，作为中小学或者幼儿园的学习内容。

如今在全球一体化的背景下，如何结合本土的文化和目前经济的迅速发展，保留和继承我们的传统文化，这是一个挑战。文化人怎么去应对，怎样在一个陌生的所谓现代城市里，把这些文明继承下去，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

中国的教育目前面临着生命教育的缺失，所以中国现在没有信仰，或者是传统的信仰现在难以适应现实，从而出现了信仰危机。由这种缺失导致的对下一代的不负责任应该改变。把生命教育尤其是重构中国人的精神信仰，作为教育领域重要的一部分是很重要的。

赋予传统节庆以现代意义

祁述裕：国家行政学院社会与文化部副主任

现在传统的节庆面临着很大的危机，主要的危机在于其意义的缺失。如今传统节庆的意义都淡化甚至是没有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思考的是怎么赋予传统的节庆以现代的意义，使传统节庆和当代的生活相结合。

传统节庆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寻找当代意义，这种意义不是概念，是需要有载体的，还要和当代人的风尚趣味相结合。比如香港地区每到春节的时候，会在维多利亚湾放焰火，会有花灯表演，这就赋予了春节的当代意义。在赋予其现代意义的同时，一定要考虑这种意义的经济价值和可接受性。比如，现在的春节对于年轻人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是鞭炮和烟火，就是因为鞭炮和烟火工艺在不断改进，所以每年春节都会给人带来一些惊喜。节庆推进了这个产业，而这个产业也使我们的传统节庆活动，特别是春节变得更加丰富。

思考传统节庆和当代生活如何结合，需要更多地发掘民间智慧和企业家的智慧，使传统节庆有更多内涵。节庆的创造性来自于民间和企业，我们的政府和各种社会组织，已经从行政管理转向了更多地采用经济手段和法律手段。未来的节庆，包括传统节庆将是一个功能的载体和多元的形式。每个地区都可能会找到适合自己地区的载体和形式。此外，要重视市场，重视经济对节庆的推动作用。

传统节日要有吸引年轻一代的魅力

李汉秋：著名人文学者

传统节日如果不能够跟着时代前进就很难适应新的时代、新的人群的需要，所以传统节日在新时期怎么发展，这不是一时的课题，而是一个历史课题。

传统节日今后的发展方向，首先是要有感情。过传统节日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亲情的渗透，以及体悟和表达。中国的传统节日是很重家庭、家族的，所以过节时充满了家庭、家族间的情爱，这是真正沁人心脾的、使人终生不忘的感情因素，也是对从幼年开始成长的心灵一次又一次的洗礼，是值得终生回味的东西。所以，我们要考虑在节日里怎么表达感情，怎么能把感情表达得动人，要营造这种氛围、方式。

其次要有文化。信仰是文化中很重要的核心部分。西方的节日都是和宗教信仰分不开的，宗教信仰是推动节日发展的重大力量。而我们的信仰范围比较宽，不一定指宗教信仰，所以可以宽泛地称之为文化。

最后要有乐趣。过节就是要使人快乐，让大家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放松休闲一下。我们的传统节日或许有些太严肃。有人很羡慕国外的狂欢节，我认为中国人性格比较内敛，不太喜欢张扬，所以不一定要把节日一定都打造成狂欢节。但是节日要有吸引人特别是年轻一代的魅力，这是普遍规律，节日除了有自己的文化内涵，有家族的典礼仪式这一面以外，还要有内容，有乐趣，能够吸引人。

要重塑文化节庆的过程

吴祚来：中国艺术研究院学者

如今我们国家在由农业社会向工业文明转型，节日文化也应该由吃喝向新型的文化转型，有更多的文化活动和体验。其实农业社会的吃喝并不是吃喝本身，也是有一个过程的。比如端午节把粽子挑到很远的地方给亲戚，代表着一种亲情，而制作粽子时的采叶子、包粽子等也是一个过程。但我们现在的传统节日变成了一个结果，没有任何过程，这就使我们的文化缺少一种生活的体验，所以它的趣味就没有了，节庆也没有了真正的意义。我们现在应该重塑文化节庆的过程，所以节庆文化要转型。

西方的圣诞节，节日之前一两个月的时候人们就开始在橱窗上绘画，还有圣诞音乐和很多的礼品，包括很多服务员、工作人员戴的帽子、穿的衣服都有圣诞特色，就是说把很多的符号赋予这个节日，使节日有很多的文化元素。但是我们中国现在的春节及其他传统节日却没有这样丰富的文化符号和元素。

所以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重新创造我们的文化，不仅是创造物质的体系，还应该建立一套符号的体系，比如每个节日都可以有感人的、符合该节日气氛的歌曲，像春节之歌、元宵节之歌等；每个节日都可以征集一些绘画作品和标志，比如春节的标志，一到春节时这样的标志就会大量出现。所以希望有关单位能够联合起来，面向全球华人征集七节之歌，经过传唱后，大家可以选择最好的留下来。

清明和乡愁

凌峰：台湾著名电视制作人

五千年来，黄河的流水细细长流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即便是远离黄河的人，在天之涯、海之角，都会听到黄河的呼唤……

余光中说：这是一种乡愁，地理乡愁、文化乡愁、历史乡愁……

历史跨过上世纪60年代的门槛，那年我读初中，终于明白大妹妹出生的那一天叫“寒食”，所以她名叫王寒。

1974年，知道“寒食”还有个名字叫“清明”。那年依稀还记得妈妈的叮咛：在大陆，“清明”这一天要给往生的爷爷和祖辈们上坟，这叫饮水思源，这是孝道，是不忘本。还记得老师的嘱咐：扫墓，要年复一年地祭祖，百善孝为先，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体为之基础，道为之根本。

涉入山野江湖之后，又知道清明节属固定假日，有个严肃的称谓，叫“民族扫墓节”，而且家祭严肃，公祭相当隆重。

2010年清明，陕西黄陵县祭黄大典，我又应陕西、北京、东方卫视之邀，担任现场直播评论，颇有“人间正道是沧桑”之感慨。

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德不孤，必有邻。”

峰曰：“虽一甲子漂流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