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砚起家为砚而亡 袁家三代守护辽砚忧传承(图)
用“制砚人生”来概括袁斌,可谓实至名归。从15岁拿起刻刀到78岁封刀谢客,85岁的袁斌制砚之路走了63年。从袁斌的祖父起,袁家三代人的命运就开始与辽砚有了恩怨难解的交集。祖父靠制砚起家,父亲却因制砚而死。它让袁斌经历了家族作坊的兴盛荣耀,也饱尝了家道中落的坎坷艰辛。父亲去世后,他本有机会不再从事艰苦的制砚一行,选择另一种人生,但骨子里难以割舍的情分让他重新回到了辽宁本溪桥头镇,选择与辽砚相伴到老。
三代制砚之路
袁斌祖籍辽阳,祖上本是书香门第,出过一个晚清翰林。与书香墨影为伴的袁氏家族从什么时候转向制砚行业,现在已不得而知,已知的袁氏家族中最早的制砚传人是袁斌的祖父袁炳勋。上世纪初期,袁炳勋带领全家从老家辽阳迁至沈阳落脚,在张氏帅府的斜对面开了一家辽砚作坊——宁家楼。到了袁斌的父亲袁景云一代,宁家楼已远近驰名,仅制砚师傅就有29个。
提起往日的繁华盛景,袁斌不禁感慨万千。那时宁家楼生意红火,每天店前车水马龙,火车将本溪桥头镇的辽砚石材运到沈阳,20多位制砚师傅加班加点地赶活。到晚上六七点钟,制砚的长条桌拉开,大鱼大肉端上,烧酒斟满,师傅们吃喝完毕,接着在通明的灯火中继续干活。
光临宁家楼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仅一街之隔的张学良就是店里的常客之一。当时袁斌还小,虽然平时顽皮,但每次张学良来,袁斌都会乖乖地立正,叫一声:“张叔好!”张学良一般会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果奖给袁斌。有时没带糖,张学良就会伸出两个拳头,让袁斌猜猜糖在哪只手里,等他猜完伸出手来接糖时,张学良就会在他的手心“啪”地打一下,然后乐呵呵地离开。
到了伪满洲国时期,宁家楼的生意仍是兴隆红火,可以用“供不应求”来形容。除了学生用毛笔写字对砚台需求很大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伪满洲国皇帝溥仪效法康熙、乾隆皇帝,以辽砚赏赐大臣。那时,伪满州国的总理郑孝胥经常来宁家楼采购砚台,一是供溥仪赏赐大臣用,二是定做一些高档砚台作为外交礼物。袁家所制的辽砚就这样流往了日本、菲律宾、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国。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袁斌,对辽砚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每次父亲雕刻辽砚时,袁斌都会凑过去,好奇地在一旁看。有时他会抱着辽砚仔细把玩,用手描摹上面细腻流畅的花纹。天长日久,那些游龙飞凤、花鸟流云全都印在他的心里,以至于后来袁斌雕刻时不需打草稿,刀随心走。
可惜,好景不长,袁斌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随着父亲的早逝而破碎了。袁景云是全家制砚最好的人,也是宁家楼的当家人。袁家生意能如此红火,深受显贵富贾的青睐,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袁景云。可袁景云却在宁家楼如日中天时,患上了矽肺病。其实,从选择制砚这一行开始,矽肺病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制砚人的一生。袁景云的死对袁家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当时,袁炳勋年迈体弱,已拿不起刻刀;袁斌年纪还小,造诣尚浅。宁家楼从此失去了当家人,日益衰败,难以为继。无奈之下,爷爷袁炳勋带着袁斌迁到本溪桥头镇谋生。
辽砚传承人袁斌
回桥头重拾手艺
本溪桥头镇,因盛产制砚的石材——云石而被称为“辽砚之乡”。随祖父搬到桥头镇之后,为了谋生,袁斌在镇上一家日本人开的制砚作坊做学徒。自幼的家风熏陶,再加上悟性和钻研,袁斌的制砚技艺突飞猛进,不出数年,他就从年轻一代的制砚者中脱颖而出,成为行家看好的对象。然而,那个年代并不允许有人潜心工艺技术。作为中国传统的具有实用、审美和收藏价值的辽砚,在战乱中同样失去了它的生存价值。砚坑荒废,作坊凋零。为了生存,袁斌曾在国民党军队医院里当过护理人员,后又到解放军部队工作过,解放初期,袁斌重回故里,在辽阳当上了老师。
本以为这辈子就此与辽砚擦肩而过的袁斌,没想到又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次转折。
1957年,本溪市桥头石材厂成立。在搜罗技术人才时厂里想到了袁斌,派专人将一纸聘书送到了辽阳。这让袁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跟辛苦的制砚行业相比,教师这个职业清闲而稳定,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矽肺病的威胁,一想到父亲凄惨的死状,袁斌就不寒而栗。但就此舍弃辽砚,舍弃袁家三代人以透支生命为代价雕琢出的艺术,又让他心如刀绞。思量挣扎了许久,袁斌还是接受了石材厂的聘请,回到桥头镇。祖父袁炳勋得知这个消息后,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骂袁斌不孝。袁斌说:“我非常理解老人的心情,因制砚痛失爱子,晚境凄凉,现在孙子又走上了这条老路。”
作为厂里的技术指导,袁斌不仅自己制砚,还负责指导10多个徒弟。袁斌雕刻不需图样,但为了教徒弟,他把样图画出来,让徒弟照着刻,他在一旁指导,下刀的轻重、布局的技巧,他都毫无保留地传授。在袁斌的带领下,当时桥头石材厂年产砚台800多块,高档砚台90多块,这些高档砚台主要用来出口创汇。袁斌也从技术指导升任副厂长,他笑着说:“那时候给我待遇相当高,每月88块钱的工资,后来涨到118块,比局长还高!”与此同时,袁斌也迎来了自己制砚生涯的高峰,他的作品成为省市领导馈赠外宾的最佳礼品。1978年,邓小平出访日本,中央有关部门点名要以辽砚作为出访礼物。袁斌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赶制出《六龙戏珠》等四方砚台。这四方砚台被日本友人称为中国的“国宝”,成为中日友好的见证。
守着辽砚忧传承
1985年的一天,北京空军地勤部队的首长看到袁斌的辽砚后,当场表示想调袁斌到部队传授技艺,还保证解决在北京的住房问题。面对这样的大好机会,家人也十分支持,可袁斌一直没有表态。
袁斌说:“桥头镇之于我,不是故土胜似故土。这里是辽砚的根,每一寸土地都记录着我为制砚所倾注的点点滴滴——学徒时的艰苦、离开时的不舍、抉择时的挣扎、面对祖父的愧疚、成功后的喜悦。就像当初选择回来一样,这次我选择留下。”事后,袁斌没少挨家人的数落,女儿袁丽霞至今还在埋怨父亲当年的决定。42岁的她是家里唯一一个继承父业的,16岁开始学徒,在父亲的严格教导下,练就了制砚的好手艺。回忆起少时学艺的情景,袁丽霞说:“我是急性子,学一点就觉得差不多了,没有钻研的劲儿。我爸就经常骂我,气得我妈总跟他吵架‘你对别的徒弟那么有耐心,怎么就不能好好跟自己的女儿说话?’”虽然袁丽霞没少抱怨制砚又苦又累,比如夏天要戴口罩、穿皮衣,捂一身的汗等,但她还是一直做到今天没有转行。
直到今天,袁斌依然蜗居在桥头镇一间窄小的平房里,守着他的青山绿水、云石辽砚,过着清贫却自在的日子。唯一的忧虑是袁氏制砚技艺的传承。袁斌说,女儿虽然雕刻的技术不错,但绘画和设计底子不行,难成一代大家。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受不了制砚的清苦和寂寞,愿意学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希望能有天分高、悟性好、肯吃苦的年轻人像自己一样发自肺腑地热爱这门手艺,将凝聚了袁氏三代人心血的制砚技艺传承下去。(曹洋)
责任编辑:依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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