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医史博物馆寻觅医史奇珍

■藏馆名称：中国医史博物馆

■藏馆地址：东城区南小街16号

■藏馆特色：中国中医科学院的专业博物馆

中国传统医学是中华文化的精髓之一。它承载着中国古代先民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和理论知识，是在古代朴素的唯物论和自发的辨证法思想指导下，通过长期医疗实践逐步形成的医学理论体系。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季，我们伴着北京老城区里特有的鸽哨声，探访了隐藏在这座古都内的一家讲述中医发展与文化的博物馆——中国医史博物馆。中国医史博物馆正式建立于1982年，其前身是1950年由中央卫生部举办的全国卫生医药展览会卫生馆的医史文物陈列，这个展览的有关文物，后来并入筹建中的中医研究院医史研究室。1982年5月，中国医史博物馆和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同时诞生，现已成为享有中医药研究“国家队”之誉的中国中医科学院的专业博物馆。

在这里，所有的思绪都沉浸在中国传统医学的世界里。平日里的繁华与躁动，被淹没在难得一见的藏品中。以这种平和的心态漫步在博物馆中，内心被古人的智慧和勇气所点亮，这种感觉实在像是冬季里喝下了一杯暖茶。

■蕴含深意的内经图

中医的博大精深、含蓄内敛体现在中国医史博物馆的每个细微之处。在我印象中，很多藏馆会把自己的镇馆之宝展示在藏馆最显眼的地方，而中国医史博物馆却把镇馆之宝悬于藏馆最深处。在幽深的参观通道尽头，转过一面高大的墙壁，竟然是一派柳暗花明的景象——这是一幅描绘得极其细致的中国古画，画名《内经图》。

《内经图》（又名《内景图》），系道教养生图，以向人们展示道家养生方法为目的。它实际上可能都源于《黄帝内经》中的有关内容，而《内经图》之命名，可能包含着“内丹修炼”的经典之意。 这是一幅来自故宫的图画，出自专门为清代宫廷作画的如意馆所绘。

内经即内景，即人体内部精气神变化的景象。此画为气功内功图解，对练功者有指导意义。其中以诗的形式来说明人体内脏的生理关系和如何养生。如位于心前之诗道：“我家自种自家田，内有灵苗千万年。花似黄金色不异，籽如玉粒果皆圆。栽培皆赖中宫土，灌溉皆凭上谷泉。功课一朝成大道，逍遥陆地水蓬仙。”说明了内丹的修炼过程。又如位于图中一人赶牛前之诗道：“铁牛耕地种金钱，刻石儿童把贯穿。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江山。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拖天。若问此玄玄会得，此玄玄外更无玄。”该诗位置相当于肚脐生门部位；再如位于小腹之诗道：“复复连连步步周，机关拨转水东流。万丈深渊应见底，甘泉涌起南山头。”说明修炼者应持之以恒，一般人只是顺凡境，向外耗损，如水东流不复返，而内修者则志在拨转机关，改变这种状态，而达长生目的。

清代皇宫画馆如意馆画师所绘“内景图”是道教内丹修炼的教学蓝图，通过人体内脏及其相互关系的意象化描绘，富有道家养生方法图示的目的，是练功人士必须了解的富有理论指导意义与修炼技巧的图解。其中包含了人体生理知识、中医概念及底蕴深厚的中国传统智慧结晶，因而受到国内外学术界人士的关注。

■千年前的医学教具：天圣铜人

天圣铜人就是我们在中学历史课本上看到的那个身上布满经络腧穴的小铜人。记得当年的历史课上，老师讲到古代在小铜人里注水，再以蜡封之，让古代学医的学生练习针灸这个段落时，同学们都极专注，以为是个遥远的传说，但今天在中国医史博物馆里，却亲眼见证了这段传奇——一个与真人等高的经络腧穴铜人就摆放在博物馆里，触手可及。

中国历史上铸造铜人虽然早已有之，但因普及和推广针灸医学，并使之经络穴位规范化而铸造针灸经络腧穴铜人，则以宋代王惟一的创造为最早。

王惟一设计铸造的针灸铜人，根据文献记载，体同成年男性，躯体外壳可以拆卸，胸腹腔能够打开，腔内五脏六腑可见，而且位置、形态、大小比例也比较正。体表则精刻人体14条经络循行路线，各条经络之穴位悉备，并各注明穴位名称，尺寸比例正确，各与体腔相通。平时，针灸铜人是示范穴位规范化的模型；教学时，它又是中国针灸医学教学最早的、也是世界医学教学较早的教学模具，是学生学习、考试针灸经络穴位的用具。

根据文献记载：考试时，体表涂腊，使穴位、经络被覆盖之后，诸孔穴也因此而被黄腊所堵塞，再向体腔内注入水银(一说注入水)。然后令被试者针刺，若取穴有误，则针不能入；如果取穴正确无误，则“针入水出”。如此设计之精巧科学，实属罕见。针灸铜人不但大大方便了针灸教学，对统一穴位和促进针灸学术的发展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两具针灸铜人铸成后，颇得国人注目。早在12世纪中叶，宋金战争宋人失利，在宋金议和时，金人即以索取针灸铜人作为一项议和的条件。可见金统治阶级是如何看重针灸铜人的。元代至元年间，由于元朝定都北京，将宋针灸铜人从河南开封移至北京。由于宋铜人已经历200来个寒暑，其形象已经昏暗，穴名或已不清，并有缺损者，至公元1265年，曾请尼泊尔匠人阿尼哥对针灸铜人进行修整。经过修复后，“关鬲经脉皆备，金工叹为至巧”，说明这位尼泊尔工匠的技术是很精湛的。有趣的是，之前笔者走访的北京白塔寺内，如今还有这位工匠的铜像。

此后又经近200年，至明代正统八年(1443)，明英宗朱祁镇见铜人之孔穴经络已昏暗难辨，曾组织金工范铜仿作，“加精致焉，建诸医官，式广教诏”。从此之后，就难以寻找宋代针灸铜人踪影的文献记录了。现日本国立博物馆和俄罗斯圣彼得堡冬宫各收藏一具中国针灸铜人，曾有学者认为即宋代针灸铜人，但也有人考察后认为，确是中国铸造的但并非宋针灸铜人，其中圣彼得堡的铜人系1900年俄军从清太医院掠去的明正统铜人，也是现存最早的古代针灸铜人原件。

中国医史博物馆所藏的这具针灸铜人，是上世纪70年代经严格考证历史资料后，采用电解铜法复原的。

■古代盥洗时浇水的生活用具：青铜匜

青铜是指红铜与锡或铅等元素的合金，因表面色泽黄中泛白，略显青色而得名。匜是古代盥洗时浇水的生活用具，如同现代人们用瓢浇水洗手。青铜礼器象征奴隶主统治权威，并且有区别尊卑贵贱的功能。像这样精美的青铜匜，也只能是王室贵族才能享用，并且死后还要随同下葬。也有陶制的匜，那是平民百姓的陪葬品叫冥器，不是实用之物。

中国医史博物馆所藏的这两具青铜匜上有铭文，我们将其拓下后可以看到分别为“黄中（仲）自乍（作）沫（沐）匜，永保用享”与“白（伯）鱼乍（作）宝尊彝”，前者的意思是名叫黄仲的人制作了这个用来盥洗沐浴的匜，并要永远珍藏与享用它；后者的意思是这是伯鱼制作的珍贵礼器（尊彝：礼器的通称）。上两段铭文均为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所收录，证明两具青铜匜传承有自，尤显珍贵。

■药葫芦的秘密

在中国医史博物馆里，有很多古代的药葫芦和葫芦造型的药瓶。这让我想起一些中药店门前的药葫芦。但是，为什么要在药店门前挂药葫芦呢，为什么古代中医器具很多都与葫芦有关呢？据《后汉书·方术列传·费长坊》记载，汉代某年夏日，河南闹瘟疫，一位神奇老人来到长安，开了一间小药店，门前挂上盛了药丸的葫芦，专治瘟疫。凡有求医者，老人就从中掏出一粒药丸，让其温水冲服。吃了药后，病人果然一个个好了起来。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在许多地方传为佳话。后来一些行医者就以药葫芦为中药店铺的标志，现在不少中成药的商标上，也有药葫芦的图案。

古今许多神话故事，几乎涉及药就有葫芦。传说中的“八仙”之一铁拐李，就常背一个装有“灵丹妙药”的葫芦，周游江湖，治病救人。神话小说《西游记》第五回中说：“大圣直至丹房里面，寻访(老君)不遇，但见丹灶之旁，炉中有火。炉左右安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炼就的金丹……他就把那葫芦都倾出来，就都吃了，如吃炒豆相似。”小说中也说到这种葫芦的作用是盛放丹药。

看上面的典故，虽然记述多带有传奇色彩，但若揭其神诞外衣，不难。费长坊乃东汉时名医，药葫芦只不过是一只盛药的“药壶”，或曰一种行医、卖药的“招幌”而已。不过，医家挂药葫芦还有深意：一是向世人表明其“悬壶济世”之宏愿；二是看重葫芦之实用价值。仔细推究起来，用葫芦保存药物确实比其他的容器如铁盒、陶罐、木箱等更好。因为它有很强的密封性能，潮气不易进入，容易保持药物的干燥。从历代史籍中得知，古时候的行医者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背着葫芦，如唐代“药王”孙思邈采药时就必挂一个药葫芦。葫芦除了能盛药，本身也可为药，医治很多疾病。

■孙思邈坐虎针龙木雕、孙思邈坐虎针龙图

中国医史博物馆里，有件清代的镂空木雕，造型别致，气势巍峨。只见中间一位文人模样的勇士，手擎着一支笔，笔上立着一条龙；抬腿坐压着一只虎，好不威风。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孙思邈坐虎针龙木雕。旁边还挂着一幅孙思邈坐虎针龙图。图上更清晰地展示了这个神话传说。

唐代杰出医药学家孙思邈是京兆华原（今陕西耀县）人，他行医七十余年，活了一百多岁，人们把他当作“神仙”，又尊称他为药王孙天医。 他既是一位医药学家外，还是一名修道高人。后周宣帝时，孙思邈以时局多变为由，隐居太白山。孙思邈小时候即天资过人，有“神童”美誉，每天能诵读一千多字，加上他读书用功，二十岁左右已博览群书，通晓诸子百家，也喜欢读佛经，可谓文才出众。不过因为他幼年体弱多病，又见村人因病受苦，耗尽家财，感触很深，决定学医。在他青年时代便医术高明，名气远扬。但他一生淡泊名利，隋、唐两朝三度授官，都被他拒绝，大部分时间住在山中，采药治病，致力于医学研究。

传说在古代，孙思邈坐虎针龙的雕像有很多，人们往往把这个雕像敬供起来，以示尊敬和祈祷安康。至于为什么孙思邈的形象与龙虎一起，大致都源于以下两个传说：

山中治虎奇遇

一天，孙思邈山中采药归来，发现屋外一只猛虎正向屋内冲来，但又不进屋，只在门外伏下身来，张着大嘴向屋里哀嚎。孙思邈看了一会儿，觉得这虎无意伤人，看它那张着嘴、摇头呻吟的样子，孙思邈认为它是口里的问题。孙思邈便来到门口，向虎嘴里一看，果然有一根长长的骨刺卡在了虎的喉咙上。他顺手拿起身边一只串乡行医时用的串铃撑住虎口，然后把手伸了进去，一使劲，把那骨刺拔了下来。那虎疼得一合嘴，牙齿正好磕在铜制的串铃上，才没有伤着孙思邈。骨刺拿出来后，老虎就地向孙思邈磕了三下头，走进了山林。从此孙思邈进山采药，那虎就常来陪伴孙思邈，有时还让孙思邈骑在它身上。这也是后来游医用的串铃又得名“虎撑”的来由。

神龙见首不见尾

又有一天，孙思邈诊病回家途中，一条老苍龙患了严重的眼疾，十分痛苦，因此幻化成一位秀才求孙思邈帮他医治。孙思邈慧眼识出，要他变回原形才肯替他治疗，苍龙答应于当晚变回原形。 这时孙思邈的徒弟陈清偷听到了，陈清原来就会绘画，当天深夜便躲在孙思邈家的后院偷窥，准备将这条神龙的形状偷偷画下。是时苍龙依约投入水井变回原貌，腾空而出，相当炫丽壮观。孙思邈便用手里“银朱笔”为他治疗眼疾，神医笔下疗效立见，苍龙双眼重现光明。但苍龙发现井旁有人窥视，极为震怒，吐出一把“龙头剑”刺中陈清后飞天而去。陈清只留下一张未绘制完成的龙图像，只见龙首不见龙尾，后人只得凭想像将龙的图像连接起来，也就是现今所见的往往不完整的“龙”的形象。今人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之语，即出于此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