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拘一格写丹青 读朱开益的画

　　杨东标

　　朱开益者，取开卷有益。读开益兄画册，余亦得益有三。

　　一曰题材。古今文人雅士，画画必事梅兰菊竹，花草虫鱼，久而久之，形成定格，题材局囿，兴味索然。清人邹一桂《小山画谱》曰：“自临摹家专事粉本，而生气索然矣。今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见一花一萼，谛视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则韵致风采自然生动，而造物在我矣。”画理如此，艺文概莫能外。开益兄近年来画风渐变，每有新作展出，都让我眼目一亮。原因之一是他的画作之题材，均非传统之花草虫鱼，而是取材于自然万物。比如数根甘蔗，直贯整幅画面；几丛稻草蓬，乃田间秋收所见，画来生趣盎然。至今印象可谓不浅。而此册画作，更是以宁海山水风光、村野风俗为素材，大至沧海巨石，小至门楣墙角，心中波澜，笔底风云，笔濡墨染，蔚然成集。与传统取材，大相径庭。这固然缘于作者对宁海山水的深厚感情，他是余姚人，美院毕业后分配在宁海，自此四十余年，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作为第二故乡的宁海之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自是娴熟于胸，不写不快；而更可贵的是冲破题材，需要一种胆略勇气。作者孜孜矻矻，不断追求，踏遍宁海崇山峻岭，海岛渔村，删繁就简，素描写生，野草奇花打草稿，不落常人旧窠臼。只有扎实的画外功夫，才敢不拘一格，“画与别人不一样的画”(朱开益语)，才有“创作”两字之体味。如“石宕清居”、“戏台藻井”，此类题材，开益也敢落墨，前者气势浑厚，后者趣味横生，不能不叹服。

　　二曰构图。开益的作品，非常讲究构图。视角别出心裁，画面精心摆布，多从自然景致感悟而来，有别他人模式。他的作品多用长条直幅，画得不好，很难收拾，他却敢于打破常规，出其不意，险中求胜，如《今晚祠堂看戏》一幅，两根柱子，数条短凳，纵横交错，上部空间处，横加一条电线，吊下一盏灯泡，不单富有生活气息，从构图艺术上说，错落有致，是非常巧妙的。又如《马头墙》，简约的白墙中间，以一株墨色浓重的老树当中直破，我想，胆敢如此着墨者大约不多。借用一句戏剧的行话，叫做“单刀直入”或“枪里加鞭”，十分惊险，效果奇好。如此佳构，不胜枚举，从中可见开益构图之苦心孤诣，匠心独运。

　　三曰笔墨技法。中国水墨画的最高审美境界当为笔墨功夫，气韵生动，画家无不为此付出终生的智慧才能。气韵从笔力中出，所以历来画家讲究笔墨趣味，傅抱石曾有“笔墨见高低”之说。开益积数十年之笔墨功夫，用笔用墨渐入自如佳境。他依形运笔，大刀阔斧，刚柔相济；用墨则枯湿浓淡层次分明，虚实相生；用色则不火不温，以单纯见丰富，以简约见空灵。如《绿色海岸》两幅，野草芦苇，多层铺叠，由浓至淡，如风起云涌，摇曳生姿，墨色非常可爱；又如《一轮红日》满幅树枝，间有红日如晕，气韵亦为生动。若非多年积累，焉得如此娴熟？

　　我于画事，纯属门外。早年，我与开益曾共事于宁海县文化馆，他潜心于画艺，我事文学，隔行却颇知己；后来我调至宁波，但时有所聚，说来也是多年之交了。故此，敢受他之邀，为其大作写下三言两语，即便隔靴搔痒，言不及义，当可见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