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明：红木家具旧事趣谈

　　杨忠明

　　说到有关红木家具的几件旧事，或能勾起沪人对早已消失的往事的怀旧之情。听上海西泠印社的印石藏家应明森兄说，他有位亲戚老王解放前是收旧货的，某日，有人叫他亲戚去看货，说是有钱人家要出售一批老紫檀的书房家具，他兴冲冲地赶去，一看，那家破落大户家，堆满旧家具，远看像红木，其实都是些上了紫黑漆的杂木橱、柜、箱、凳、桌，一件也不值钱，正想离去，嘿！在灶间里的柴堆旁有只沾满污垢的大书橱，用手一擦橱板，眼前一亮，紫黑色中闪闪牛毛纹，啊！清代老紫檀木，他马上镇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对东家说：“这个破橱，卖给我带回家放小孩的书，如何？”答曰：“好！”于是扔下几块钱走人。后来，此件重器卖给洋行老板，弄到许多金子，买了几间屋，这是老上海家具拣漏的佚事。

　　据韩门印人李唯兄讲，抗战开始，上海南市小东门附近有位姓蒋的古玩商，某日，遇到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他家三楹祖传木屋被殃及，屋顶倒塌，一片狼藉，书画瓷器骨董杂件，烧的烧，毁的毁，奇怪！一家四口竟毫发未损。原来，这位精明的老上海听得空袭声起见势不妙，脑筋急转弯，快！赶快拉家人钻到一只厚重结实的硕大老红木八仙桌下，只听得“轰隆”一声，木屋震塌，他们躲藏的小小空间平安无事。我想，可以防身保命的红木家具或许也是旧时上海人家喜欢的原因之一吧。

　　据收藏红木家具40余年的沈文祥先生说：“文革”时，他在人民路地摊上淘旧货，看见一辆黄鱼车上装着两只紫黑红色雕镂甚精的小拼台，千元成交，后来被上海友谊商店6000元收购，数钱数到手酸！家人惊喜交集，一夜失眠，唯恐夜半敲门声！那年头是要触犯“投机倒把”罪的呀！引得沈文祥更胸闷的是，2000年，老沈到港澳游，在澳门大三巴一家古董店里，发现这只他曾经拥有的宝贝桌子，询价，店主笑容可掬地伸出三指，柔声细气地答曰：“清代紫檀老货，三百万港币，先生，您中意吗？”沈文祥几乎晕倒。

　　听沪上名印家陆康先生说，昔时，他到住在山海关路山海里5号二楼的名画家谢之光家玩，谢家有只老红木五斗橱，上面放着两只热水瓶，只见谢老把刚刚从煤球炉上提下滚烫的水壶往那只红木橱上一放，左手取下热水瓶帽盖，拎起水壶往瓶中冲开水，“哎哟！谢老，你看，橱上刚才放水壶的地方，显现出一大块圆形黑白斑，红木烫坏了啊！”陆康大声惊叫！谢先生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小气？这东西又不是我的，这橱，我生出来就在，我死了以后，这口橱还在，我又带不回去。”陆康回忆说：“谢之光当年有禅意的话充分体现了物是主人人是客，你有红木家具也只是曾经拥有而已。人生一切富贵，只不过是过眼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