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艺术的困守:小剧场多上演恶搞低级炒作剧目

  许多年过去了,先生在空白处栽种的一切,让我们这样的后代得以生活在一个浓荫蔽日的世界上。 下个百年,路在何方?他是如此坦白温和地看着我们,不求理解,不加责问,但这样的疑问,却从此重重放在了我们的心头——

  曹禺百年,中国话剧百年,谁少了谁都不行。

  1907年,李叔同、欧阳予倩等一批留日学生在东京成立春柳社,演出《茶花女》、《黑奴吁天录》等剧目,中国话剧由此诞生,而标志其真正走向成熟是26年后《雷雨》的问世。

  回望百年中国话剧,曹禺是无法绕过的一座高峰,他的作品不但提高了戏剧文学的水平,同时对导演、表演产生了深刻影响,使话剧真正成为一门综合性的艺术。

  只是,曾经主流的话剧如今辉煌不再,在被边缘化的同时还面对着商业大潮的冲击和产业化等新挑战。有人感叹,曹禺之前无“曹禺”,曹禺之后亦无“曹禺”。

  中国话剧走向何方?这或许是纪念曹禺百年最有意义的提问。

  话剧艺术的困守

  偌大剧场,除却舞台中央聚集的灯光,所有观众都隐匿在黑暗中,情绪跟随剧情发展起起落落。伴奏骤然响起,舞台上的冯远征深情朗诵道:“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哪堪回首……”原本寂静的剧场开始骚动,掌声久久不息。

  这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上演的一出古装戏《知己》。清初,吴兆骞因江南科场案被流放宁古塔,顾贞观为营救好友屈身坐馆明珠府,在极度思念与自责中写成《金缕曲》,不想感动了同样“以朋友为肺腑”的著名词人、明珠的公子纳兰性德。经众人合力,吴兆骞历经23载苦寒岁月终被放归。

  不料,再见吴兆骞,昔时狂放不羁的才子竟已蜕化成溜须拍马的势利小人。面对形神相异的“知己”,顾贞观只能用“为了活着”来为他文人风骨的坠落开脱,“只是为了活着,蚂蚁搬家、鸡飞狗跳、苍蝇乱撞、猪崽归圈也都是只为了活着……”

  《知己》是北京人艺的新排剧目,不只是谈论友情,更有对人性的反思和现实的批判。继去年首演引起轰动之后,该剧最近再度与观众见面,不少人含泪看完并称之为精神的“饕餮大餐”。

  这样的演出场景过去并不鲜见。曾几何时,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中央实验话剧院、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等国有院团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圣殿,演出的话剧作品代表着最高雅的主流文化。以北京人艺为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凭借《茶馆》、《雷雨》等剧目缔造了第一次辉煌,七八十年代推出《天下第一楼》、《北京大爷》等新剧目迎来又一个春天,观众漏夜排队买票,成为见证当时话剧火爆的经典画面。

  人艺依然是北京的文化地标,只是在审美多元的当下,她已不再是最令人瞩目的焦点,公众的视线更多被明星、大片所吸引。

  除了一些经典剧目,国有院团很多新剧目的票房与口碑不尽如人意,过于强调艺术本身使观众渐渐远离话剧。体制不顺使得院团的创作与运营陷入困境,只能依靠财政支持。但即使被市场经济的大潮冲离社会中心,依然有一批人在坚守话剧艺术,呵护理想与信念。

  走进南锣鼓巷胡同深处,在四合院基础上改建而成的蓬蒿剧场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是北京第一家民间投资建设并正式获得商演资格的小剧场。主人叫王翔,是一名牙医。

  穿过布置别致的咖啡馆,隔着一扇门就是一个类似正方形的黑匣子空间,这种源于19世纪末欧洲的黑匣子小剧场不设固定镜框式舞台,座位可以随意移动以适应各种观演需要。

  蓬蒿剧场以演出经典小剧场话剧和实验性小剧场话剧为主,如皮兰·德娄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爱德华·阿尔比的《动物园的故事》、马丁·麦克多纳的《枕头人》、莫来·西斯格尔的《打字员》等,此外还出品制作了原创剧目《我的唐山我的川》、《七月里的向日葵》、《8008》等。营业不到8个月,这里就成了文学与艺术爱好者的聚集地。

  王翔说,北京长年正式公演的小剧场不过七八处,国家级的大剧场更是屈指可数,上演剧目重复、优秀原创剧目缺乏,通俗、恶搞、泛娱乐、低级炒作的剧目占领了小剧场大半壁江山。他的小剧场只上演有内涵、有文学含量和心理含量的剧目,同时对80%以上的剧目不收场租,或采取剧组制作、剧场监制、票房分账的方式,以减轻剧组成本。做这一切,他只是为了和更多人一起“抗拒恐惧、抗拒贫乏”。

  商业话剧风生水起

  国有院团发展受到掣肘,而一些民营剧社、戏剧工作室、独立制作人正成为搅热话剧市场的“鲇鱼”。

  就在不久前,浙江话剧团儿艺中心换牌浙话艺术剧院,并上演了改制后的第一台话剧《幸福.com》,轻松好玩的剧情让全场笑声不断。该剧导演李伯男是北京话剧圈有名的新锐,被称为中国戏剧演出市场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导演。他曾将好莱坞爱情喜剧《初恋五十次》改编成话剧《我不是女朋友的男朋友》,上演后大受欢迎,原创作品《有多少爱可以胡来》更是小剧场话剧的经典之作,在全国10多个城市共演出千余场,创下了小剧场的演出纪录。

  李伯男认为,话剧走向商业化是大势所趋。他的作品大多反映“剩男剩女”、“隐婚族”等都市白领的生活,紧扣时代与观众需求,极易获得观众共鸣。

  包括李伯男在内,关皓月、黄盈、傅若岩等新生代正在让话剧以另一副面孔走近观众,吸引越来越多的人重新回到剧场。2005年,民间话剧团体北京戏逍堂开张,随后在全国启动建设话剧连锁店。今年,戏逍堂与沈阳某公司达成合作,在辽宁大剧院小剧场推出《我的老婆你别动》,票房之好超乎想象。

  戏逍堂负责人关皓月说,既然是自己掏钱做戏,就必须从市场出发,创作贴近百姓生活的作品。某广告做得红火,他们就推出《今年过节不收礼》,国产大片《满城尽带黄金甲》上映,他们做了《满城尽是金字塔》。关皓月认为,重要的不是做了多么专业的话剧,而是观众的认可。他的梦想是让戏逍堂遍布全国,成为话剧的知名品牌。

  在上海,“白领话剧”、“悬疑话剧”近年来颇为盛行,笼络了以年轻白领为主的稳定观众群。甚至,这成了恋人们的常选活动项目,话剧本身已不重要。

  事实上,话剧商业化的探索已非一日。上世纪80年代,赖声川创立表演工作坊,一部《那一夜,我们说相声》让多年没有戏演的台湾剧场重获生机。上世纪90年代初,孟京辉开创了以创作者为核心的制作模式,1999年推出的《恋爱的犀牛》已在全国演了260多场,观众20万人次,光是演员就换了4拨。

  清新时尚、轻松幽默,且融入更多样的表演手段,商业话剧完全改变了人们对于传统话剧的刻板印象,让人们在繁忙压抑的工作之余开心一笑,释放身心压力,因此迅速掳获大批粉丝。

  拿赖声川的《暗恋桃花源》来说,至今已根据不同主演推出多个版本,演遍大江南北,大受观众欢迎。陈佩斯的喜剧三部曲《托儿》、《亲戚朋友好算账》、《阳台》累计观众超过40万,票房高达6000万元。看话剧,在不少城市成了新的时尚。

  没有精神痛苦成不了大家

  尽管商业话剧市场红火,但也被艺术派批评为肤浅庸俗。有人认为,一味追求经济利益而抛弃艺术追求,在廉价的笑声中放纵沉迷,这对话剧和观众都是不负责任的。

  与之相对的是,商业派批评传统话剧脱离时代,有限的经典剧目难以满足观众需求,同时也束缚了话剧艺术的发展。商业演出使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近年来重现话剧热,让更多人关注话剧,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绩。

  论争尚无结论,况且并不重要,因为目前话剧并未迎来新一轮的辉煌。无论是艺术派还是商业派,都担负着同样的使命,那就是如何推动话剧更好地发展。

  从9月7日起,北京人艺为纪念曹禺百年重排的《日出》开始在首都剧场上演,《北京人》、《雷雨》、《原野》随后也将与观众见面,所有人都怀着一种虔诚的态度努力排戏,只是为了更好地纪念老院长曹禺。

  北京人艺副院长任鸣说,话剧曾经是大众艺术,现在变成了小众艺术,但它能出现经典作品,而且伟大的剧作是属于全人类的,是人类优秀文化的结晶。在多元文化环境中,影视是大众消费,而话剧属于精英,就像人们光吃大排档不会满足,也希望享受大餐。

  任鸣认为,如今的话剧演出不应再追求当初的万人空巷,而在于作品所达到的思想深度。一个时代不能论出了多少文艺作品,而要看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因此国有院团要利用自身平台,以有限的资金聚集人才,创排真正有力量的作品。目前,人艺已邀请刘恒、莫言等一线作家写剧本,新戏将陆续开排。

  “世界是多元的,艺术也是多元的。人艺有自己的风格,那就是民族化、现实主义、人民性,而且也应该坚守自己的风格,成为多元戏剧风格中的一个,并把它做到极致,人们想看经典剧目就来人艺。”任鸣表示,话剧商业化、产业化并非坏事,但除却实用主义,还需要阳春白雪,可以大多数走商业路线,但要保留纯艺术。比如人艺这样的院团,政府不能拿几个亿的票房作为考核指标,而要予以足够的财政支持,让艺术家能心无旁鹜地创作,使表演达到一个文化高度,真正代表国家的水准。

  “不要责怪观众,要问问自己有没有好作品拿出来,还有几个人像曹禺一样,写不出东西就睡不着觉?”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授卢敏说,商业和艺术并非完全矛盾,现在社会心态普遍浮躁,为什么这个时代出不了“曹禺”,因为大家只有物质痛苦而没有精神痛苦,没有精神痛苦的人成不了大家,这或许正是纪念曹禺百年所要反思的。

  卢敏认为,各个艺术门类都有此消彼长的阶段,如电影默片诞生后,有人说话剧要完了;电视剧走入千家万家后,有人说电影不行了。但直到现在,话剧和电影都还存在。不过,别寄希望于话剧拥有以前的辉煌,它只会在一定的空间内活着。重要的是,话剧是可以影响人一生的艺术,剧作家只有去思考人生、思考社会、思考一代人,才会有创作的冲动,才有可能拿出传世精品。 本报记者 陈扬渲 见习记者 陈若茜 通讯员 任依依

(责任编辑:久黑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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