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圳摄影师的视觉笔记

　　上世纪80年代的老东门步行街，领袖像与港台明星像并置；上世纪90年代的罗湖口岸，几十万港人等候返乡清明祭祖;2000年后的埔尾村4号，曾经的深圳摄影人聚集地正在拆迁……当这些珍贵的早期深圳影像消失在森林般的高楼大厦之中，却以另一种形式在摄影师的镜头下复活。

　　4月10日开始，记载着深圳20年人文历史变迁的摄影个展《“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个摄影师眼中的深圳20年》在北京798艺术区内的大河画廊开展，深圳纪实摄影家、深圳商报记者余海波20年间拍摄的96幅作品深深震撼了前来观展的人们。在沉默的影像背后，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深圳，还有转型中的中国。

　　据了解，该展览还是即将在17日拉开帷幕的“首届草场地摄影季——阿尔勒在北京”系列展览之一。此次草场地摄影季是41年来阿尔勒国际摄影节首次走出法国的一次尝试，中国有20多家画廊、艺术机构参展。

　　一个很好的标本

　　姜健的大河画廊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影像画廊之一，作为画廊的艺术总监，最初他更关注余海波的新作《后兵马俑》，而不是此次展出的纯纪实影像。谈起展览的缘起，姜健回忆说，去年他在河南芒砀山摄影节看到《后兵马俑》时十分震撼，“这是他最近两年拍的以深圳城市化为主题的一组新作品，充满了后现代意味。”

　　与著名摄影批评家刘树勇的交流，改变了姜健的想法。刘树勇长期从事当代摄影史研究，在他看来，从社会学角度，通过余海波的影像观察一个城市人文形态的变迁更有价值。“一个摄影者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拍摄、关注一个人群，这很难得。”在余海波20年的摄影生涯中，从早期的观念摄影《在幻想锁链的彼岸》，到后来获“华赛”大奖的《深圳青年的音乐冲动》和《通途》，以及获“荷赛”大奖的《中国大芬油画村》，刘树勇最看重的，却是记录早期深圳文化历史横截面的那部分影像。

　　“我们从这些影像当中能够分享到什么?有关深圳这座年轻的城市发展变迁的影像，或者广而言之，有关东南沿海早期开发时期的影像记录。”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刘树勇谈到，由于余海波长期从事新闻工作，他能够到达那些非常性事件发生的现场：如突击搜查、三无人员收容、扫黄打非、边境巡逻等等。在他看来，余海波影像中留下的早期深圳那种粗砺生猛的气息尤为珍贵。

　　“今天的人们老谈成就，很少有人记得早期的残酷。这些影像是一个很好的标本。”刘树勇说，尤其是近20年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从东南沿海到西北边陲，全国各地都成了“深圳”，早期的深圳影像同时也是转型期中国社会的一面镜子。

　　“海水”与“火焰”

　　许多摄影家都拍摄过深圳乃至东南沿海城市的专题照片，比如黄一鸣的海南开发早期的社会生态的大量影像;张新民的有关深圳早期开发外来移民生存现实状态的影像;杨俊坡的关于深圳发展中后期渐趋平稳成熟的城市状貌与民生形态。刘树勇认为，余海波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是一个设身处地的经历者，而不单单是个观看者。

　　作为此次展览的策展人，刘树勇从余海波的800多张作品中选出了96幅。“相比那些侧重于冷静观察和审慎记录的摄影家，余海波更像是一个纵身跳入大河之中的游泳者。他的这些影像就是他本人在深圳的现实生活。”刘树勇举例说，那个死掉的亿万富翁就是他的朋友，那场残忍的杀人越货事件就发生在他租住的楼房一侧，那条破败肮脏的街道就是他每天走过的道路，那些酒吧中疯狂的男男女女都是与他一起共舞的人们，“余海波将自己的生命经验当成了他拍摄的对象，而这些影像更像是他在深圳摸爬滚打二十余年积累起来的一册混乱而又极为丰富驳杂的视觉笔记。”

　　正因这种零距离感，余海波对这些拍摄对象倾注了极深的情感。在他看来，这是改革开放大背景下中国最值得关注的移民群体。不管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打工者，还是头顶光环的成功人士，他们来到深圳，首先是来创造的。从他们平凡而又传奇的人生故事中，人们可以窥见深圳巨大物质财富的另一面。

　　因此，刘树勇借用了王朔小说的名字“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来为展览命名。“海水”指的是移民们的生活尊严，对生命始终充满希冀的温情一面，“火焰”指的则是特区建设早期粗砺生猛的真实图景。

　　八成作品首次展出

　　在大河画廊500平方米的展厅中，96幅照片铺满全场。“这是画廊开业以来，展览作品最多的一次。”姜健在电话中告诉记者，现场还专门配放了名为《梦寻深圳》的专题纪录片，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余海波的摄影艺术。

　　事实上，在余海波的个人展览中，这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其中80%的作品都是第一次公开展览。据了解，该展览为期一个月，将持续至5月14日结束。本月19日，展览还将在北京举行专题研讨会，届时，社会学、历史学、美学及摄影界专家学者将围绕纪实摄影家镜头下的深圳进行学术研讨。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展览还将参与17日拉开帷幕的“首届草场地摄影季——阿尔勒在北京”系列展览。记者了解到，此次草场地摄影季是由20多家画廊、艺术机构联合发起的民间摄影节，将联手法国阿尔勒国际摄影节，在4月17日至6月30日间展示来自国内外的摄影佳作，召开以“摄影艺术的导向：创意或市场”为主题的专题研讨会。这也是41年来，阿尔勒国际摄影节的项目首次在法国以外展出。

　　“选择这个时机，郑重地推出《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个展览，我希望能够向世界推介这些珍贵的纪实影像。”姜健告诉记者，首届草场地摄影季期间，最引人瞩目的是众多国际专业摄影人参加的专家见面会，对于乍暖还寒的中国影像市场，他认为这将是一次打开国际通道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