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中国“寻宝团”美国搜寻文物记

　　一位中国代表团成员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拍摄展品

　　中国“寻宝团”上周出现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时，有些傲慢的博物馆亚洲部主席屈志仁(James C.Y. Watt)已做好了双方对峙的准备。

　　过去两周内，中国文物专家代表团旋风般地参观了众多美国艺术机构，试图追回曾摆放于北京圆明园的文物，圆明园直到1860年遭英法两军掠夺前还是世界上最富丽堂皇的帝王居所。

　　随行的中国国际广播电影公司记录拍摄了全程，他们盘问展品的出处，特别是看到一件玉器时，他们还要求出示合法获取该文物的文件。

　　但由于没有重大发现，双方紧张气氛逐渐缓解。中国人自认满意了，笑容满面的拍了张合照后就开车走了。

　　“截至目前情况还不坏，”屈志仁说。

　　随着国力富强，中国开始进行大动静的行动，声称要夺回那些在百年屈辱中流失的文物，1842到1945年间外国势力通过武力侵占与不平等条约洗劫了中国。

　　但国家荣誉引发的这种诉求却不那么现实，此举虽曾在海外博物馆界引发担忧，但最终却不过是一场公关秀，意在吸引国内观众。

　　根本上讲，中国发出的这些不同信号是中国自尊心不断增长后的应有产物。这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成为帝国主义牺牲品的鲜活记忆?还是世界最大出口国急于确保自己和外界良好关系，以此保护依赖贸易的经济体?

　　“中国就像一个吃多了激素的成年人，”杜克大学中国研究专家刘康说。“突然变得很强大，可结果发现自己很难协调平衡，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外国人看来就像个怪物。”

　　在中国的教科书和不计其数的电视剧里，圆明园的毁灭都被认为是伟大中华开始衰落的代表。始建于18世纪初，圆明园在之后的150年间都是布满人工湖和假山的仙境，里面有许多华丽的木建筑，以至于后来3000名军人耗时3天才烧完。

　　“伤口还未痊愈，每次触碰都会疼痛，提醒人们当我们国家落后时会有什么结果。”北京律师刘洋说，他也是这次追讨被盗文物的幕后人。

        此次行动被大众情绪所煽动，但也受到政府的谨慎控制，追讨流失文物的行动目前还停滞不前。虽然官员私下承认文物遣返回国并没有足够法律依据，他们公开建议利用法律手段、外交施压和针对相关当事人的耻辱感把被盗文物带回国，效仿意大利、希腊和埃及那样，这几国已经成功在欧洲和美国博物馆追回文物。

　　“理想的情况是这些文物持有人将被盗文物捐献给中国，”圆明园管理处主任陈明杰说，圆明园现在仅有一个陈旧不堪的展厅和每个中国小学生都能迅速认出来的有历史感的石头遗址。

　　政府长期以来都利用“外国侵略者”此类言语作为一种凝聚力。特别是近年来非常有用，市场经济的信条已经盖过了剩余不多的马克思主义。

　　但官方也认识到膨胀的民族主义热情是把双刃剑。

　　在美国的追讨文物代表团像是卷进了一场政治漩涡。对文物的追讨力度今年加重了，佳士得在巴黎拍卖圆明园一对生肖铜首时，这场拍卖引起了中国的愤怒。最后拍卖遭流拍，一位中国买家先以每个兽首1800万美元的最高价拍下，最后却拒付拍卖款。

　　美国追讨文物之旅很快成了由中国一家红酒公司赞助的观光游，明年初他们还要去英格兰、法国和日本。8名代表团成员要么是中国媒体聘用的，要么就来自圆明园的宣传部门。

　　“最近哪怕在圆明园建个厕所都会成为人民日报的头条新闻，”参加此次行程的研究员刘阳说。

　　他们在20天内查看了10几座博物馆后却没有什么特别成果。代表团团长武家璧(音)是考古学家，他说此行虽有实质性接触但也承认代表团并未发现不合法的文物。

　　此次考察也有意外。并非所有安排的博物馆都接待了中国代表团。代表团发现堪萨斯市的纳尔逊•阿特肯斯艺术博物馆(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在美国中西部而非东北部后便放弃了访问。

　　代表团一路上碰到的艺术专家提供了一致建议：圆明园流失文物大部分在私人藏家手里，包括香港、台湾和大陆的收藏家。“最好去查下苏富比和佳士得的拍卖目录，”大都会博物馆屈志仁说。

         尽管中国公众大致支持收回这些文物，一些批评家却认为此举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让人们忽略国内对历史建筑和考古遗迹的不断破坏。这个月的一份政府调查报告显示，近年来因盗窃和非法买卖导致23600件已注册文物失踪，还有上万个文化遗迹由于发展经济之需而被拆迁。

　　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吴祚来说，对于圆明园的狂热让人们忽略了其他被掠夺的更古老的遗迹，他们则更有艺术价值。

　　“中国历史并非始于清朝，这个寻宝之旅就是个政治秀。媒体把他描绘成爱国行为，可却是在散播仇恨。”他说。

　　基斯•威尔森(Keith Wilson)负责萨克勒美术馆(Arthur M. Sackler Gallery)以及佛利尔美术馆(Freer Gallery of Art)的中国文物，和其他代表团上周会见的馆长一样，他说他不确定代表团成员到底在找什么。“他们拍了那么多视频，可最后我觉得他们没法控制自己的前途。”他说。

　　学者刘阳也承认了这点，他抱怨说政治抢了学术的镜头。就算他发现了一件圆明园文物，他也会犹豫要不要带回去，他所在研究院的展厅没有暖气，更像是个军营。“实话实说，你把一个暖瓶放我们办公室都会破的，”他说。

　　“这些东西或许还是放在现在的地方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