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期间南京千佛岩险遭劫难的一段往事

千佛岩在南京东郊栖霞寺舍利塔东无量殿后的山崖上，是我国东南历史最为悠久、占据主要地位的佛教石窟地。

相传南齐临沂县令仲璋继承父志，在栖霞山西崖凿无量寿佛及菩萨像后，齐梁两朝诸王王侯及臣民各依石崖的上下深广，就石壁凿像，有的二三尊一龛，有的五六尊一龛，号称千佛岩，共有佛龛294个，佛像515尊。梁临川靖惠王萧宏加以装饰，金碧辉煌。千佛岩石窟与大同云冈石窟南北齐名。宋明二代曾进行修葺，并有增补。岩的中道有南唐书法家徐铉题刻的石壁，还有宋代“九言书”、“千古佛岩栖霞寺”七个大字及明代中期重修佛龛的题名石刻等，岩体朴拙苍古，浸透了不绝如缕的沧桑气息。至清代末期，清军与李秀成部太平军在栖霞山及长江边石埠桥一带大战年余，千佛岩部分佛像也遭到破坏。民国初年，栖霞寺僧人若舜购来水泥，竟将不少佛像表层涂抹起来，是谓好心保护反办了蠢事，令世人痛惜。后经有关部门重新修葺，挽回了部分损失。千佛岩佛像石刻群虽历经数次破坏已不完整，但仍很珍贵，驰名中外。而在43年前的文革浩劫之初，千佛岩却险遭毁灭性灾劫。

1966年深秋，文革“破四旧”狂潮尚未平息，且有向南京远郊蔓延扩散之势。笔者所在的南京某机械厂也停工。一日闲来无事，我和同事许某从汉府街乘车到栖霞，到达时已近黄昏，漫山红叶，层层叠叠，色彩斑斓，但奇怪的是游人稀少，冷冷清清，古栖霞寺也关上了门，告示暂不开放，地上随处可见大字报残纸碎片，那气氛令人感到很压抑。在千佛岩下山路边，我俩恰巧遇见熟人大陆(他是当地镇上人，曾在我厂实习大半年)。他脚下的草丛中放着铁棍，据说是他和乡基干民兵们为保护栖霞山古迹而备下的，他们已轮流值班十几天了。见我俩不解，大陆便向我们娓娓道来……

前段时间的一天下午，来自北京、天津、上海等地区高校的红卫兵，以清华“井冈山造反兵团”和北大“新北大公社”为首，在南京多所大学和中学红卫兵造反组织的配合下，分乘几十辆汽车，近千人浩浩荡荡地出城来到栖霞山下，他们举着旗帜、携带铁锹铁锤等工具上山，贴出“上帝上帝，全是放屁，菩萨菩萨，全是王八”等乱七八糟、杀气腾腾的“革命造反”标语，声称要毁掉千佛岩全部石佛雕像，只要保留其中一小石窟中举锤干活的古代工匠的小小造像，说只有他才是古代无产阶级的象征。

红卫兵造反派的荒唐野蛮行径受到游人和当地居民的坚决反对，他们纷纷上前辩论，不准红卫兵造反派肆意胡来，双方争吵闹得不可开交。情况反映到南京市委，市委办公厅的一位副处长向打电话的栖霞区同志表示，省市领导都受到了冲击，联系不上，他们决定直接向北京国务院周总理办公室求救，挂了加急长途电话。

再说栖霞山那边形势更为紧急，有几座石佛已被砸坏。有一些本地红卫兵竟扬言去附近铅锌锰矿抢些炸药来爆破石窟，但他们被群众拦住，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据当时上山参与保护千佛岩的大陆回忆，那天下午，栖霞乡的基层干部民兵们实在按捺不住，在武装部一位干部号召下，他们在栖霞区委门口紧急集合，汇聚了几百个民兵，排成四人一排的队伍，擎着大旗，拿着训练用的木步枪、铁棍等武器赶往千佛岩，制止红卫兵造反派的毁坏性行为。一位民兵营长宣称：谁敢破坏文物古迹，我们就要他的命！他们的行动得到几千民众的拥护，对造反派起到了威慑作用，使其收敛了不少，但红卫兵仍不肯撤走，狂喊造反口号，高唱革命语录歌，直到夜晚，双方仍在千佛岩下对峙。

直到那天夜里11时许，南京市委的一位干部赶到栖霞，送来了国务院的电文并当众诵读，电文稿上称周总理明确指示：南京栖霞山千佛岩乃是国家重点保护的重要历史文物古迹，任何人不得破坏。如此一来，红卫兵造反派们才灰溜溜地撤离，在场的群众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