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我们?中国当代艺术30年切片

“在1980年代的时候,我们的艺术资源全部是在书本画册上去寻找,其实是回避现实的。”张晓刚说,“读的书也是西方的书,受的影响也全都是西方现代主义的东西。”

“从小到长大,我这一段生活经历了这么多东西,难道没有意义吗?肯定有意义,肯定能够成为一种资源,而这种东西是西方所没有的。”张晓刚逐渐给自己作出清晰的定位——很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当代史。与王广义选择“文革”宣传画不同,张晓刚选择了1960年代老照片里的全家福,作为自己的中国资源。

“一下子觉得特别中国,特别亲切,但是又特别陌生。”照片上看不到人的经济状况,看不到人的社会地位,也看不到人的真实感情。大家都是一个模子。

半年后,张晓刚从老照片发育出自己的“血缘”系列,创作全用“减法”:去掉以前画面里的冷暖色调,去掉明暗对比,去掉空间纵深,去掉解剖结构,去掉五官特征,更去掉人物表情。

“那幅画一下子就出来了。”张晓刚想画出“没有内心”,实际看着画面又会觉得内心深沉的感觉。有人说张晓刚是肖像画家,他觉得自己只画一个人,或者一类人。

自从在1994年圣保罗双年展上获得铜奖后,张晓刚的“血缘”又被邀请参加后一年的威尼斯双年展。在国际上得到认可,再回国举办个展,他渐渐在艺术界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像张晓刚这样被国外策展人看中的艺术家,在当代艺术群落中只是少数。

艺术评论家费大为认为,这段时期的当代艺术在整体上处于“半地下”的状态,一方面是在国内寻求体制无门,或者门开得很小;另一方面,国外策展人进入中国,将部分国内艺术家介绍到国外参加展览。

1994年,艺术家周铁海做了录像作品《必须》,以荒诞剧的形式讽刺当时的“参展热”:外国策展人来到中国,艺术家绑架了他,不让他见别的人;艺术家们像看病一样排着队,等着这位策展人“把脉”。

艺术家的话题逐渐不再围绕艺术创作本身,而相互谈起了价格、参展,非常实用主义。到1995、1996年,费大为明显感觉到氛围的变化,“向内的凝聚力没了”。

“艺术市场”这个词第一次被明确提出来,是在1992年广州举办的“九十年代中国美术油画双年展”。那次展览为市场化的出现做了初步的理论铺垫。同时出现的新词汇,还有“操作”、“运作”,甚至还有颇具谐谑意味的“下课”——做得不好就被历史淘汰。

张晓刚参加了那次双年展,展出的《创世篇》2幅作品获得优秀奖,奖金一万元人民币,但到张晓刚手的只有几千,画也从此不翼而飞。不过他并不觉得懊恼:“很多人没得奖还很失落呢。”张晓刚笑说,“那个展览是有美术史的意义在里面。”

市场,还是市场

“血缘”系列出名后,张晓刚开始忙画画,忙展览:“好像有一半时间你在为别人工作。一半是自己想画,另外一半是没有办法,你得参加展览。”

高名潞认为,自2000年“官方”介入上海双年展以后,艺术创作逐渐被产业化、体制化。所谓体制化,并不是说艺术被政治裹挟,而是被市场化、机构化,艺术家被画廊、美术馆代理。在市场面前,这些商业性机构并不能确保艺术家免于丧失个性。如果艺术家本身也被市场左右,那只能沦为量产的工具。

费大为同样认为,以2000年的上海双年展为标志,“官方”开始认可当代艺术,“体制”主动向当代艺术示好。他强调这两个词语本身不具褒贬,而只是这个时代的大的框架。

从2005年开始,当代艺术市场开始蓬勃兴起,到2006、2007年,王广义、方力钧的作品相继拍出天价,又迅速被更高的价格刷新。

张晓刚也被裹挟其中。因价格高涨,他与王广义、方力钧、岳敏君一起被戏称为艺术界“F4”。创作于1992年的《创世篇——一个共和国的诞生》在2007年9月的纽约拍卖出306.5万美元,成为张晓刚作品全球拍卖的最高纪录。

张晓刚自己都惊讶“怎么那么快”。在上海被媒体问到市场问题时,他脱口而出:画卖100美元的时候,心里是实实在在的踏实,卖100万美元的时候,反而感觉很虚幻。

画“血缘”系列的时候,张晓刚觉得只要在艺术圈能有一些自己比较信任的、专业的人欣赏他的作品,就已经成功了。没想到专业人士认可,还一路受邀参加各种展览。张晓刚认为已经非常成功了。接下来还被市场认可——“他们问我什么感觉?我说远远超出我的期望值。真的。”

“我反而觉得不习惯,反而觉得很奇怪,出什么事了?自己作品的气质明明是阴性的,鬼里鬼气,病态的。这样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被大多数人喜爱。社会接受的东西应该是比较阳光的,比较容易理解的,这样才能引起共鸣。”

在2000年的上海双年展的学术讨论会上,有人给费大为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海外艺术家,除了他们所用的中国符号以外,还有什么创造性?”

费大为有备而来:“黄永砯、蔡国强他们所用的中国符号,可以被视为一种词汇,他们不仅运用中国的词汇,在他们的作品中也大量运用了国外的词汇,而且我们应该看到,他们的价值也许在于他们在运用的过程中正在试图创造一种语法,这种语法是对西方的艺术具有颠覆意义的。”

最后,费大为说:“但我们不能脱离词汇去说语法,就像我如果反问你,如果我把你的问题的词汇完全抽离,你的问题还剩下什么?”

费大为“机智”的反问,赢得全场大笑,发问者张口结舌——但无可否认的是,“中国符号”、“迎合西方”的批评一直是中国艺术挥之不去的“阴影”。

张晓刚并不认同这种批评。他认为,所谓符号或者迎合,是要先了解对方的要求才能进行。他甚至会想,自己市场不成功就好了。“如果是市场上没有这么成功,只是正常而已,可能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始终还是一个艺术的范畴,可能就好一些,别人也不会那么在意。”

2008年,伴随全球金融危机,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国内流拍的多了起来,天价画作无人问津。虽然收藏界已经一片恐慌,不少评论家判断,艺术市场的寒冬不过刚刚到来,到明年秋季拍卖时才会看到真正的“惨状”。

对于被诟病甚多的中国当代艺术,张晓刚倒是抱持宽容的态度。以他个人经历为对照,他觉得当代艺术“走到这一步相当不容易”。出现艺术品价格虚高的状态,其实跟艺术本身没有太大关系。

“真正做艺术的人,我觉得在这个阶段恰好是一个好事情。大家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学术的问题。”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说。

责任编辑: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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