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树恰似艺术大师的翻版作品

　　文_宫林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伦敦的公园极多，市中心著名的公园有海德公园(Hyde Park)和绿色公园 (Green Park)等。我每次乘地铁的那个离我居住最近的椭圆车站(OvalStation)对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叫做肯宁顿的公园(Kennindon Park)，每每从公园匆匆经过，都很想进到公园里去散散步。

　　春节过后的一个下午，天色阴郁，清凉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温柔湿润的气息，这是伦敦常见的天气。走出我暂居在布鲁克小区(BrookeHall)的大门，想在附近无目的地转转。一边走一边想：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就会遇到一个什么可以散散步的公园呢。出门左拐，低头沿弗洛登街(Flodden Road)走大约100左右是一个米字型交叉路口，下意识右拐，一抬头眼前果然就是一个公园——美逸田园公园(Myatt´s fields Park)！

　　一走进公园里，就证实了我对伦敦的公园所得出的四个结论：一、开放。二、草地。三、大树。四、安静。

　　对公众开放，就会有人来散步、跑步、遛狗和其他运动锻炼；幼儿在阳光下跟着妈妈在柔软的草地上学步，少年在空地上练习自行车，竟还有放风筝、玩儿杂耍的。有草地，就有足球场，有球场就有年轻人和孩子们踢球，就是在这些踢球的孩子里面，鲁尼、贝克汉姆们层出不穷，我也就不再觉得奇怪了。有大树，就有上窜下跳的松鼠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叽叽喳喳的各种鸟儿。尽管如此热闹，公园里依然安静之极，在安静的大树下和座椅上，哲人才会在思考和冥想中迸发出智慧的力量。

　　安静的公园草地上，伴随着啾啾的鸟鸣声，是散步和思考的绝佳之地。那些让我叫不出名字的巨大树木，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我的目光，我发现公园里所有的树木和枝干都长得形状奇特，国内少见。沿着粗大的树干抬头仰望，那些粗细不同而且密麻如织的枝条尤为异常，它们的样子让我禁不住再仔细看下去。细细观赏中，就觉得在这奇怪异样的粗细枝条中夹杂着一些大小不等、远近不同、毛茸茸、圆乎乎的小球球，它们逐渐在我的视野里组成了一幅幅静止的画面，这些画面竟然既新奇又如此熟悉；新奇的是，现实中的树木竟如此这般奇妙异常，鬼笔神工；熟悉的是，生活中奇妙的树木原来恰似我心目中艺术大师作品的“山寨”和“翻版”。

　　这些现实生活中的杰作，有的雅致野逸，有的诙谐戏谑。雅致者犹如中国传统绘画和书法中一波三折、藏筋包骨的线条，有“十八描”里的“钉头鼠尾描”和“枯柴描”、“竹叶描”，有传统山水画皴法中的“折带皴”和“斧劈皴”；诙谐者就好像美国抽象画家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Pollock)在画布上肆意泼洒、自由流淌的油彩，有粗有细，有点有线。野逸者看似八大山人的孤傲，冬心先生(金农)的铁笔；戏谑者仿佛青藤居士的挥洒和怀素狂草的奔放。在这里，我既仿佛看到了云林居士(倪瓒)逸笔草草的萧索和孤寂，又感受到了“扬州八怪”之一白衣山人(李方膺)的疾风与苍劲。同样，我也体会到了德国画家汉斯·哈同(HansHartung)所创造的抒情抽象，亦感悟到中国画家吴冠中所提出的“形式美”理论的意义所在……

　　唏嘘，我的想象力太有限了。在我惊喜于我此时发现的同时，我意识到现实世界中树的自然属性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平凡的物质世界和现实树木中，感悟到由于艺术家对物质世界具有非凡的洞察力，对精神世界具有无限的创造力，对艺术语言具有丰富的表现力，才使我们发现了现实世界所呈现的新的生命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