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力群先生

　　数年前，我到北京昌平的观音堂拜访力群先生。那时的他已经听力不行了，带着助听器。最令我诧异的是90多岁的他从2楼的画室下到1楼的会客厅不用人搀扶！上楼时也一样依靠自己蹒跚着涉级而上。

　　那天，我与先生谈了不少。确切说，要感谢他的儿子郝强老师的“同声翻译”。听不清我的问话时，先生会微笑着向自己的儿子求助。我有些想不到的是，貌似腼腆的力群先生曾经舞眺得不错。他全然没有你我通常“定义”中的大艺术家样子，谦和得如同中国当代美术史的许多重大事件与他无关。鲁迅、潘天寿诸公影响过他，他更没有忘记“普通人”的帮助。当我提到如何看待人生时，力群先生做了如下的真诚回答：我活了这么大仍然搞不清楚命的问题。个人努力当然很重要，而成就一个人的却往往是机会。

　　本来我曾答应力群先生就聊天内容写一翔实的访谈录，莫名的理由拖了5、6年的光景。“莫道柔藤逊铁干”，这是他应九天居士之请而写。在前人的妙句寄托了我对力群先生的祝福！今天百岁的“柔藤”已然离去了。艺术哪能仅是艺术？兹录向前的文字作为对先生及那代人的怀念：

　　刘晓林：力群先生您怎样进入的国立杭州艺专？

　　力群：我是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的！当时一来我的主科不好，二来也没这方面的拉拔。（山西话：才能）在得到父亲的同意下，准备学美术。（山西话：才能）我有个中学同学的哥哥在国立杭州艺专学画，这个人是后来的美术史家阎丽川。我和阎丽川联系，他让他的同学郭乾德辅导我。一个多月后，我考上了！我很感谢郭乾德。

　　郝强：哪个qian？是不是谦虚的谦？

　　力群：乾坤的乾。

　　刘晓林：您很有天赋！准备一个多月就考上了，当时报考的有没有1000多人？

　　（力群先生看着自己的儿子郝强，老人听力不好需要解释。）

　　郝强：他说你是天才，非常聪明。当时跟你一起考试的有多少人？

　　（力群先生笑！）

　　力群：大概100多人吧！

　　刘晓林：您考了多少名？

　　（郝强先生转述）

　　力群：第七名。

　　（力群先生说完半躺在沙发上休息，我和郝强先生谈论着其他话题。突然，力群先生又开口了。）

　　力群：我刚才说错了！我想起来了：应该是第九名。

　　郝强：我父亲年龄大了经常记错事情。

　　刘晓林：90多岁的人了，哪有不记错的！力群先生的记忆力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力群先生讲完自己的入学名次后，我当场就陷入了沉思！在返途中、直到现在我一直在考虑第七名好还是第九名好？！差两名也要更正！力群先生那一代人抛开他们的艺术成就不说，仅品格这一点足够许许多多的当代艺术家学习再学习了！！）

　　世间有飞扬跋扈的大佬，也有静水流深的不王而王。缅怀力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