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石插屏收藏惊奇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当我们走入时光隧道,来到古代文人的斋阁参观,除简约的家具陈设外,最令现代人感到好奇的,大概就属琳琅满目的各式插屏。插屏既有用於空间区隔的大型落地屏风,也有置於条案上充作视野延伸的小型桌面插屏。前者如五代顾闳中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该图以连续的手卷形式分5段场景,每段场景之间则以大型屏风加以区隔;至于後者的陈设形象,则犹可从北京故宫紫禁城内重华宫西次间的室内布局,一窥插屏稳置於条案上的真实原貌。


  自古文人爱藏石 绝妙山水沁好石


  对古代文人来说,终日埋首书斋苦读吟哦,纵使书中有颜如玉相伴,但心情仍难免有困顿烦闷之时。值此之际,倘若将目光凝视於雕有山水楼阁的俊逸插屏,不仅旖旎绮思得以获得视野延伸,同时疲惫的心灵也能随驰目骋怀而顿然解脱。只是插屏的式样与种类殊多,如宫廷的插屏制作,往往追求富丽的感官享受,但华美之余却缺少空灵的文人气息。本文所介绍的插屏种类,主要集中以天然石材为屏心,而且基本上没有太多人为斧凿的云石插屏。


  天然的石纹肌理,由於具有书画丹青的美学意韵,因此最迟至宋代即受到文人的高度关注。如宋人杜绾的《云林石谱》即针对「虢石」的赏玩要旨、形象指出:「一种色黄白中有石纹,如山峰罗列,远近涧壑相亦是成。片修治镌削度其巧,辄乃成物像。以手之,石面高低,多作砚屏,置几案间全如图画。」文中所述「全如图画」的虢石,据了解,尽管仍须间用药水点化镌治、或者借助积水浸渍才可增添斑斓,但其石纹所显现之「色深紫有白石如圆月,或如龟蟾吐气,白雪之状」的山水意境,其实正与文人画的笔墨山水不谋而合。


  此外,周密在《云烟过眼录》一书亦有提及:「石屏,其上横岫石如黛色,林木蓊然,如着色元晖(米友仁)画,莫知为何石。」其所欲述说的旨趣,也是强调石品花纹与文人画的峰峦妙迹委实紧密相关。多数人应该都会赞同,山水画是中国人文精神的独特标帜之一。殊不知这种人文精神的最高追求层次,主要来自心灵与大自然的完美契合。特别是自魏晋以降,中国文人一方面对人生境界的自我追寻产生高度自觉,另一方面透过审美思维的艺术关怀,亦让心灵与大自然得以达到物我相忘的超然妙境。换句话说,山水既是一种可感可知的客观物象,同时也是文人寄托个人情思的想象领域。正所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石屏赏趣所追寻的袖珍山水,长久以来,一直与如幻似真的精神观照同出一源,甚至亦可能早已转化为每位文人内心世界里的集体潜意识。


  回首宋代以前,甚为文人所珍爱的插屏陈设,如今或许已难再见其实物遗存,但透过彼时文人的诗文酬唱,我们尚不难想象插屏在古代的优雅形象。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莫过於爱石成痴的苏东坡对天然石纹的高逸品味。根据宋人赵希鹄的说法,东坡非但与黄山谷「始创研屏」,同时观诸他对欧阳修所藏插屏的赞叹:「何人遗公石屏风,上有水墨希微踪。不画长林与巨植,独画峨嵋山西雪岭上,万岁不老之孤松……神机巧思无所发,化为烟霏沦石中。古来画师非俗士,摹写物像略与诗人同。」可知东坡所咏赞的插屏意境,实与明清以降的云石意象相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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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北京保利春拍清道光〈红木大理石「半潭秋水一房山」插屏〉,成交价人民币22.4万元。(图片来源:古艺术)


 

  烟云山水出大理 块块皆奇的肌理纹样


  云石又名大理石,仅从名称上追索,不惟可知「大理」的命名由来,而且也间接透露了大理石用於室内装饰应不晚於唐代。因为依据明人杨慎的说法:「南绍王异牟寻於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嗣立,连兵入寇,李晟即破之,改城牟睑苴羊(今大理府),改国号曰大理」暨「异牟寻僭封五岳,以点苍山为中岳,即其地」的线索可知,大理石、点苍石与云石,实为名称相异但指称相同的同类石种。又据明人徐霞客的〈游大理日记〉载:「自後历级上,为净土庵,即方丈也。前殿三楹,佛座後有巨石二方,嵌中楹间,各方七尺,厚寸许。北一方为远山阔水之势,其波流潆折,极变化之妙,有半舟庋尾烟汀间。南一方为高峰叠障之观,其氤氲浅深,各臻神化。此二石与清真寺碑趺枯梅,为苍石之最古者。」其中所谓「苍石之最古者」,对应大理崇圣寺始建於唐代开元年间的史实,那么大理石早自唐代即被运用於室内装饰的推论,也就有相当高的可信度了。


  云石被利用伊始,尽管只被视为一种建材,但由於它奇绝独特的肌理纹样,最终还是受到明清文人的高度青睐。事实上,徐霞客亲临大理之际,当他亲眼目睹「块块皆奇,俱绝妙着色山水」的大理云石,就不禁赞叹:「从此丹青一家,皆为俗笔,而画苑可废矣。」其实,藉大自然的山水美景,以浇胸中块垒,原本就是古代文人涤荡心灵的一帖良方。只不过好山好水难免也有足迹不能履及的遗憾,因此藉由石纹肌理作小中见大的山水观想,就算身居尘嚣,也能任性逍遥一番。事实上,明代以降,文人於斋阁之中置设插屏,似乎也早已成为一种时尚潮流。举例来说,明人陈继儒於《妮古录》即载:「高昌正臣博雅好古,其燕处之室,凡可以供清玩者,莫不毕具石屏。」又如《明一统志》大理府物产一条载:「点苍石,点苍山出,其石白质青纹,有山水草木状,人多琢以为屏。」等,都可作为参考佐证。


  如果明代文人珍爱云石插屏的喜好不假,既然他们生活中少不了云石彰显心灵志趣,那么对云石的等级高下自然也就有所品评。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大概就属文震亨在《长物志》的如斯品评,他说:「大理石出滇中。白若玉、黑若墨者为贵。白微带青,黑微带灰者,皆下品。但得旧石,天成山水云烟,如米家山,此为无上佳品。」对照时下可见的云石文物,文震亨所指称的云石等级,自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必须说明的是,大理与中原两地相去甚远,以明代的交通条件来说,彼时文人想拥有云石充作室内陈设,其实已然是一种奢侈的时尚享受,也难怪明人谢肇淛会有:「滇中大理石白黑分明,大者七八尺,作屏风价有值百余金者。然大理之贵亦以其处遐荒,至中原甚费力耳」的切中评断。


  云石收藏集大成者 高其倬、阮元、张轮远


  正当明清文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焦点集中到云石之际,清道光年间的云贵总督阮元,以其地利之便,不仅对云石做了一番实地考察研究,同时也着有《石画记》一书,替云石的相关监赏知识,留下弥足珍贵的参考史料。阮元,字伯元,历官乾隆、嘉庆、道光三朝,由於他遍览群书,又精於考证,对古代的金石书画有深刻的体认。因此他任职云贵总督时,能凭借大量接触点苍山云石的实务经验,梳理出颇有见地的独特看法。根据阮元的说法,云石因具有「石色备五采,气若云水,较吴装画法更浑脱天成,非笔墨所能,乃造化所成也。」的视觉特质,因此得以「古人诗画」的监赏眼光看待云石。不仅如此,阮元在云贵总督任上,因不吝为「……诸公在省肆买石各请品题,余则其得古人诗画之意者,不假思索,随手拈出,口授指画,各与题识。」造就融「诗书画印」於一体、监赏云石的高妙境界。换句话说,眼下我们偶能见到的云石插屏,其屏心既具有山水线条的抽象思维,同时也有诗文钤印的天然石画,无疑都拜阮元的提倡所赐。


  阮元虽可称是云石的集大成者,但阮元的美学思想,也绝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上,早在阮元之前,画家高其佩的堂弟高其倬,他在云贵总督随署的短暂任职期间,即曾对云石的山水物象作出10种品题,即「层岳叠嶂、积雨初霁、群山杰立、雪意未晴、雪峰千仞、崖岫半微、水石云月、云山有劲、浅绦微黄、孤屿平湖」。高其倬是康熙三十三年的进士,更是雍正朝的重要官员,他对云石的品监自能在同侪间发挥一定的影响力,据此推知,阮元之於云石的美学思维或也有受高氏的启发也未必没有可能。


  晚清以降,大户人家的客厅几乎都会陈设一座云石插屏,但随着改朝换代,思维丕变,云石插屏的监藏风潮也不复以往盛行。唯一还可一提的关键人物,大概就属卒於1986年的天津藏家,也就是万石斋主人张轮远。张氏出生於1899年,据闻是中国前总理周恩来的同学。他一生雅好藏石,亦着有《万石斋灵岩大理石谱》,书中对大理石的产地、成因及形质色纹皆有详尽的介绍,堪称是继阮元之后,深入研究云石的又一出色收藏家。笔者深信,在云石插屏的收藏标的中,只要能确切证明插屏曾属阮元(包括题字)或万石斋张轮远的旧藏,未来的增值空间肯定令人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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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香港佳士得春拍清中期〈紫檀座大理石插屏〉,成交价30万港元。(图片来源:古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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