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文化大发展调查:蜚声海内外的画家村

宋庄艺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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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庄：中国艺术的梦工厂

　　2011中国-宋庄艺术节资讯报

　　艺术家的反讽：生活的魅力就在于它是一团乱麻

　　宋庄艺术区是北京市文化创意产业园区面积最大的一个。从1994年零星画家的进驻，到目前五千多位各类艺术家不约而同的聚集;从一个个画家单打独斗式的闷头创作，到众多大型艺术展馆的建立及每年一届艺术节的集体亮相大展示;从街头小地摊到正规大画廊，宋庄，已经以自己独特的原创个性，以蓬勃的艺术气息和浓郁的艺术氛围，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范围里被越来越多人所知晓，并吸引越来越多人关心和瞩目。

　　“搞管理的”

　　“要做艺术家最好的房东”

　　艺术家之间发生纠纷，村委会也认真参与处理。比如，甲画家和乙画家曾经天天吵闹不休，“我们把甲乙两个叫到一起，做工作，让他们签和谐相处保证书。有一条我记得很清楚：谁先张嘴骂人、动手打人，必遭天谴。”

　　穿过写有“中国·宋庄”四个造型艺术字的大牌楼，就算正式迈进了宋庄艺术区。沿路前行，很快，就到达了宋庄艺术区的核心区域——小堡村。

　　小堡村503户人家1367位村民，却“容纳”了两千多位艺术家的加入。艺术家数量比原住村民还多。

　　“跟艺术家打交道其实很简单”

　　以宋庄艺术促进会副会长、宋庄旅游公司资源部部长以及小堡村村委会委员的“一身多职”，李学来接受了采访。生于斯长于斯成家立业于斯，对宋庄，对小堡，李学来胸有成竹，他有足够的“备料”可提供。

　　李学来原本也是个“画画的”，他画的是油漆彩画，从1990年干到1995年，李学来承接油漆彩画的活儿已小有名气。而就在此时，最初到宋庄买下农家小院的12位画家已经进驻小堡村;李学来则被任命为小堡村的办公室主任兼团支部书记、联防队队长、治保会主任，由“个体画画的”转型成了“村里搞管理的”。

　　初涉管理，李学来对“那些画画的”不以为然，“看不懂他们画的什么。有时他们说送我一张画，我宁愿要他们的宠物小狗。”但继续接触，交往，了解，李学来发现，“艺术家往往多才多艺。跟他们打交道其实很简单，很开心。”有这些“认识”做基础，再行管理，去掉的是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的紧张的“管”，换上的是友好体贴宽松的“理”。个中亲与疏，艺术家们肯定都能感受到。

　　跟艺术家交朋友共享 “村里时光”

　　与绝大多数艺术园区不同，宋庄艺术区尤其小堡村最大的特点，是艺术家与原住民院落夹杂。“艺术家们的创作过程，艺术品的交易过程，我们都不参与。我们的管理就只为艺术家提供服务或者帮助，在服务中施行管理，在管理中体现服务，力争做最好的房东。”李学来如是说。

　　李学来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说明他们的“管理”在思路上其实也发生过极大的转变——1997年，在通州区委某间办公室，9位局长给小堡村村委书记崔大柏开会，要求他写下保证书，保证艺术家们不闹事;十年后的2007年，还是在那间办公室，还是9位局长给崔大柏开会，不过，会议的主题已经是问他要什么政策支持了。思路的转变，带来相处方式的转变。逐渐地，在小堡，村民们包括村领导，开始纷纷跟艺术家交朋友，与艺术家喝茶聊天，共享“村里时光”。

　　“留住艺术家”

　　基于“在服务中施行管理，在管理中体现服务”的原则，村委会把主要精力用在了抓 “鸡毛蒜皮”，抓生活，抓协调，抓帮助与扶持，甚至连艺术家之间发生纠纷，村委会也认真参与处理。比如，甲画家和乙画家曾经天天吵闹不休，“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把甲乙两个叫到一起，做工作，让他们签和谐相处保证书。有一条我记得很清楚：谁先张嘴骂人、动手打人，必遭天谴。”这样的条款实在“民间”，但李学来说，靠着这一份保证书，甲乙之间的争吵真的就此平息，和谐相处得以实现。

　　“我们的想法就是留住艺术家，这一点非常重要。”李学来说。

　　艺术家的留驻，让村民们的艺术兴趣和水平大大提升。现今的小堡村，学画的人越来越多，闲晃滋事的几乎没有了。

　　“画画儿的”

　　跑到“城墙外”寻找放羊的心境

　　谈起这些年的生活，大浮指着茶几上的一堆东西，茶壶、茶杯之类的，说，全都是朋友送的。拉拉衣角抻抻裤腿，大浮说，这些，也都是朋友送的。时不时有好友电话通知“来打包吧”，她会立刻前去打回不少好吃的，“可以加好几天大餐呢。”“这也算是一种生活状态吧。”

　　加入宋庄，门槛不高。怀揣梦想，带上艺术细胞，带上铺盖卷，足够了。宋庄目前聚集着将近5000位各门类艺术家。大浮是其中的一个。

　　大浮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城墙里的女人”，却跑到“城墙外”的宋庄小堡村，已经生活了六年有余。“我寻找放羊的生活。虽然并没去放羊。”大浮说。她所言的“放羊”，当然指的是一种心境。

　　大浮把生活、创作全部搬到了小堡南街。依门牌号“49”，她把自己的画室命名为“四九空间工作室”。这是一个160平方米左右的套间，院子里种了花也种了菜，一副纯粹村民家院子的模样。三年的时间静悄悄流淌而去。在这里，大浮已经创作出近千幅一米至三米的“大画”。

　　也是在三年前，2008年开始，大浮的画作陆续有人关注了，最初一两千元一幅的出售，慢慢地，也有一两万元一幅成交的了。“刚开始可舍不得卖掉自己的作品了;现在，巴不得呢。我也想明白了，我们画画就像农民种地，播种间苗施肥除草的活儿归我，收获的喜悦归我。打下的粮食谁吃了，那跟我关系不大。”如今，大浮已经有画廊签约，所有作品被包圆儿了。“房租什么的再不用我操心。我只要安心创作就可以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

　　大浮喜欢宋庄喜欢小堡，喜欢这里安静自在的空间，喜欢这里同道间平等频繁的沟通，她觉得，“静”和“守”都是艺术追求者该担当的职责，所以生活的清淡甚至贫苦都是必需的，“要让自己精神上保持‘养’的感觉。要让身体和作品直接对话。”明年就该50岁了，论阅历论体验，大浮说自己：“正是好时候啊!”

　　“我们一直在追梦”

　　“我的想法很具体，就是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给油画作品找一条出路，给更多画家找一条出路。”

　　在宋庄艺术园区的中心地段,杨振文夫妇近千平方米的“亚文油画梦工厂”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位于小堡文化广场二楼的这个“工厂”，顾名思义，以油画为载体，批发零售、创作加工、来样定制，都包括在经营范围之中。国庆前夕，北京油画学会会员部新站点落成仪式刚刚在这里举行。

　　“我们是宋庄追梦人。”杨振文这样定义自己及与他一样怀揣梦想来到宋庄的人们。似乎觉得语言表达不够有力，杨振文拿过纸和笔，一字一字工工整整写下 “宋庄追梦人”五个字，说：“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在追梦。”

　　8岁开始习画，23岁开始职业作画。1993年，27岁的杨振文从广东来北京拜师深造画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文化大都市”。他靠着一支画笔，艰难中生存，生存中慢慢寻找发展之路。

　　6年前，杨振文在燕郊买下一套住房，一家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安稳居所，然后，杨振文便和老婆一起来宋庄考察，“毕竟，都知道这里是画家的孵化园嘛。”考察的结果，两口子先是有了自己的油画工作室，接着又有了 “油画梦工厂”。

　　如何评价自己京城奋斗18年的成绩?杨振文脸上微露笑意：“通过努力，我走出来了;虽然还不算太成功。”

　　每天驾车在燕郊到宋庄、宋庄到燕郊的两点一线间往返，杨振文觉得内心塌实，“这是个大浪淘沙的地方，遵循自生自灭的规律。我们当然要充分展示自己所有的勇气和能量。”说这些话时，杨振文语速沉稳，信心满怀。

　　土著”

　　“把中国画家推向世界”

　　“我现在既快乐，又自由，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宋庄艺术区里唯一的由当地农民开办的画廊——韩燕画廊的老板靳东升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状态，而这种生活,搁10年前，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属狗的人鼻子灵”

　　走进位于宋庄小堡南街76号的韩燕画廊，一个乡土气息十足的庭院展现在眼前，这个全村第一个由农民开办也是迄今唯一由农民开办的画廊，展示和推介的都是住在周围的画家的作品，每幅画标价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画廊成立6年来，已为上百位画家拢共销售了上千幅画作。

　　靳东升和妻子韩燕都是宋庄“土著”，初中毕业后种过地、卖过衣服，尝试了不少行业。看到越来越多的画家入住宋庄，他们转变意识，于2005年开办画廊，为买画和卖画者提供平台。“我是属狗的嘛，鼻子比较灵。”说起开画廊的初衷，靳东升笑言。

　　当年拍板开画廊，靳东升和妻子韩燕冒了相当的风险。“那时农民都热衷于转城市户口，村里有不少闲房。随着画家们陆续进驻，村民们纷纷跟风，争先恐后地把房子卖给画家们。”靳东升回忆说。靳东升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头脑灵活的他把自家的房子租给来自四川的老画家李伦，并与他成为了好朋友。一次聊天时，李伦说：“现在小堡村不缺画家，不缺画，但还缺一个画廊，你就用自家房子开家画廊吧。”

　　当时的小堡村，很多画家要依靠别人销售画作，而那时很多慕名来买画的人，也因为没有明确的渠道，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乍一听开画廊做老板，靳东升觉得挺美，但一细算账，收回房子开画廊，固定的租金收益没了，又没有固定工作，“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办呀。”而当地农民也嘲笑他：“房子闲着不挣钱，真傻!”这时，妻子韩燕站出来支持丈夫。“你不用担心家里没收入了，我再去卖衣服就是!”靳东升就此开始了创业之路——以妻子名字命名的韩燕画廊开张了。一个不小心，靳东升成了小堡村“农民转型第一人”。

　　“娶了媳妇过了年”

　　　画廊开起来了，可画怎么卖出去呢?

　　回忆起画廊开业的第一年，靳东升用惨淡来形容：“一幅画也没卖出去，一分钱的收入也没有。”

　　好在自家的房子不用租金。靳东升不急，因为他有一帮好军师呢。哥哥靳国旺是美术老师，其老师张惠平与当时入住小堡村的著名画家方力钧是好朋友，他帮靳东升招来一帮画家朋友。老朋友李伦也出谋划策：“先结交朋友，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吧。”靳东升调整了作息时间，与画家朋友同步。“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聊到自然困。”白天有空时，还学学英语和电脑。闲聊里靳东升找到了商机。

　　“可以说我是卖画的，也可以说我是做艺术策划的。”如今的靳东升已颇有老板气质，说起话来也文绉绉了。通过网络，靳东升积极与海外画商接触。“好多中国人不知道宋庄，不知道小堡村，可宋庄早就‘墙内开花墙外香’国际闻名了，于是我琢磨着得到海外去找商机。”2008年，通过画家朋友的介绍，靳东升与一名国外画商接触，从此开始了稳定的合作。后来，他还招聘了一个美国小伙子当销售经理，全权负责海外营销。

　　韩燕画廊火了。2009年，靳东升买回辆马自达轿车。回忆几年来的创业，靳东升形容自己“既娶了媳妇又过了年”。日子过美了，精神生活也丰富了。

　　“是我回报宋庄的时候了”

　　生意火了后，靳东升的妻子韩燕也撤回来帮忙。“传统意识中，农民只能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而今我们证明了农民也可以不为钱工作。”采访中，靳东升始终强调他从事的是艺术工作。“开画廊，我的观念、行为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耳濡目染，靳东升也拿起了画笔，开始作画。时不常地，他还练练书法。

　　而今的韩燕画廊，不仅卖画，开画展，还进一步做起相关的衍生产业。画廊里寄售着陶瓷、工艺书包等商品。靳东升自己还利用会烧瓷器的手艺，请画家在瓷坯上作画，这样烧制成的手工绘描花瓶一个售价在5000元以上。利用这个手艺，靳东升做了不少具有收藏价值和宋庄特点的瓷杯，免费提供给村委会当做对外交流的礼物。“是我回报宋庄的时候了。”靳东升说。

　　心思越来越活的靳东升，现在不仅在谋划“把中国画家推向世界”，还正筹划出版《宋庄收藏双语指南》，“借鉴的是美国的一种推销方式。”未来，他还打算把景德镇的传统陶瓷烧制技法和现代艺术的创作理念结合，开创一种新的艺术作品。他，已开始放眼天下。

　　记者手记

　　“慢”和“土”的魅力

　　跨入宋庄，第一眼瞧见的是小堡村。

　　打量小堡，会觉得这里路不怎么宽敞，街面不怎么齐整，路两边那些或大或小的门脸，无论餐馆还是店铺，也并没怎么冒出“腾腾热气”。

　　已经是中午十一二点了，街巷上人却不多，也没见谁急火火大步流星。观察此间的猫猫狗狗，会发现它们比城里的同类更加悠然自得，慢悠悠踱步，慢悠悠哈欠，慢悠悠眯缝眼东张西望，连匆匆驶过的汽车都难能让它们急速奔跑躲避。

　　结论一：这里的节奏有点“慢”。

　　继续走马，周游小堡，怎么一点看不到光鲜亮丽、五彩缤纷?虽然有新建成和建设中的几十座大型画廊展馆耸立路边街头，以独特的造型彰显着它们各自的艺术气质，明确无误地告诉每一个人这里真的很艺术很创意，但无论中式风格、江南风格、西洋风格、哥特风格，从色调的搭配和建材的选择，它们无例外都以简洁、素净为主调，仿佛妙龄女着粗布衣，发散出一种素面朝天“原生态”的自然美。

　　结论二：这里的风格有点“土”。

　　但据说，正是这低调，这简朴，这“慢”这“土”，这原生态和自然美，使艺术家拥有了创作和生活两方面的超大自主空间，把一批又一批艺术家“粘”在了宋庄、“粘”在了小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