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修史 重修《四川通史》再写蜀之"通鉴"

“盛世修史”。重修《四川通史》工作于2004年底正式立项。四川省社会科学院以原1993年版《四川通史》为基础，按照打造精品要求，开始重修工作。上一本《四川通史》修于1993年，也是第一本。新《四川通史》的总主编之一贾大泉也是93年版的主要编撰者，他认为老本子编得比较粗糙。“那个时候限制和框框多一些，加上这10多年有许多新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重修就很必要了。”

据介绍，重修的《四川通史》，将重点放在各个历史时期，四川在全国和西南地区政治、经济地位和作用的阐述上，既是一部学术著作，又是一部考察四川历史兴衰之迹，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服务现实的读物。它用现代新的认识水平、新的视角，重新解读四川历史，吸收了10年来考古新发现，以及作者和学者新的研究成果，加强了文化、科学、民俗的研究，“有了飞跃性的提高。”

重修的《四川通史》仍维持原书起迄时间，即以上自先秦，下迄1949年解放为止。全书分7册出版，对部分分册历史断限重新作了调整，具体方案是：第1-4册断限不变；第5册由原来的元、明、清，调整为元、明；第6册由原来的近代（1840-1919年）调整为清代；第7册由原来的现代（1919-1949年）调整为民国时期。重修的《四川通史》，全书字数由原来的210万字，扩展为350多万字，并且增加了200多幅图片。

经过近3年的编撰，七卷新版《四川通史》，目前只剩下最后一卷正在最后编校中，年内七卷新版《四川通史》即将出版。近日，记者分别走访了新版的部分主编修人员。在经济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里，这些治史者要告诉我们什么？

贾大泉：抗战，四川也是正面战场

说起四川历史，贾大泉用“中国历史上辉煌的明珠”来表达他的自豪。曾任四川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的贾大泉，著有《四川简史》、《四川通史》、《四川历史辞典》以及有关四川经济发展、茶业、货币方面的史学专著。重修《四川通史》，贾大泉是两个总主编之一。

日前，在家里接受记者采访的贾大泉谈了两次编撰《四川通史》的不同感受。“用现代人的认识来重新解读四川历史，是重修《四川通史》的一个显著特点。首次编写《四川通史》时，限于当时的认识水平，一些旧的观点仍被保留。新版《四川通史》包括了最新补充的考古发现及研究成果。”上一本《四川通史》，只印了1000册，现在要找齐一套已经很难。而让贾大泉有心重修史书，最大推动力是“许多人来索要，特别是一些地方领导干部上门索书。”在贾大泉心目中，重修的《四川通史》“既是一本高水平的学术著作，又是一本总结四川的读物。”他希望这本书能成为治蜀的“资治通鉴”。

采访中，贾大泉大部分时间谈论民国史，即还没有完成的第七卷。“民国史已搞了两年多。”上一本《四川通史》民国部分，主要写四川革命史。“这次，我们希望把四川历史上的那个时代写得更丰富更全面，反映出四川在整个中国近代化进程中的位置和价值。”

贾大泉在谈四川抗战史时激动地说：“四川也是正面战场。”以往涉及抗战的著作，多把四川当作抗战的“大后方”。事实上，川军出川抗战，全国抗战常规武器基本由四川提供，四川人民抵御日本飞机轰炸等史实，都证明四川对抗战的贡献。言及此时，贾大泉双手把在膝盖上，两眼发光：日本人轰炸四川，激发了川人的民族精神。“川人被激发的爱国热忱，直接体现在高涨的献金运动上。老百姓宁愿啃树皮，都要按时按量交粮，就是要齐心协力打败日本鬼子。”新版《四川通史》，要设专章来写这些内容。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目前贾大泉正在为全书写序论，他说，序论要特别写明以下内容：四川在全国的地位，四川对中华民族的贡献，四川历史发展的高潮和低潮以及四川现代化的艰难历程。

重修史书，贾大泉也有遗憾。在搜集材料过程中，部分史料数据不同，记载矛盾。对此，贾大泉的态度是“不能一下子考证清楚的，只能暂时在书中注明。真实，是历史学不变的真理。”说到这里，贾大泉把烟叼在嘴里，靠回座椅，陷入沉思。“在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还应该多研究历史。”

陈世松：谁让湖广填了四川

在省社科院客家研究中心，一身休闲装的陈世松主任接受了记者专访。这位写过《天下四川》，参与主持策划洛带古镇开发的移民史和客家文化专家，谈及四川历史便显出“老到”的一面。

陈世松是原版和新版《四川通史》的另一总主编，曾主攻蒙元史，近十几年把研究的眼光聚焦在四川移民历史和客家文化上，近年来著有《四川客家》、《大迁徙：“湖广填四川”历史解读》等专著。说起重修《四川通史》，陈世松爽朗一笑：“心得有两句：穿越四川历史丛林，窥知巴蜀文化真谛。”

“这次修订，把原本一卷的元明清部分分开来。原来的本子，三个朝代加起来才30万字，现在，光元明卷就有30多万字。”陈世松笑言，从转向客家文化和移民史研究以来，自己许久没有再涉及蒙元史老本行，是这次重修给了他重操旧业的机会。

“最明显的变化之一是关注明玉珍政权问题。”上本《四川通史》，明玉珍政权是放在元末这部分讲的，篇幅也不过两三千字。但在他看来，这个政权既不属于元，也不属于明，“它是一个元明之际的独立政权”。于是，新修的史书，明玉珍政权获得了独立的身份和两万字的篇幅。

陈世松认为，“四川历史上，明玉珍政权是第一个提倡移民屯垦的政权，开启了一个湖广填四川的时代。”他解释：“一方面，很多湖北人通过参加明玉珍的军队进入四川；另一方面，实行移民安置政策，大力招募湖北人来川屯垦。”史料证明，很多四川移民的后代都说先辈是洪武二年和四年入川的，那时候的四川相对安定，湖北正处于战乱，大量难民涌入四川，整个四川人口中，来自湖北的移民占40%到50%。陈世松点评：“可以说，有组织的湖广填四川，是从明玉珍时期开始的”。新版的《四川通史》在这一册注入了新观点，把四川的“湖广移民史”整体提前到明朝初年。

2006年，陈世松曾到台湾参加“族群、历史与文化亚洲联合论坛”。在他看来，用历史文化的纽带为现实服务，是历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他很看重重修的《四川通史》中加进了历史地图、精美插图和彩页。除了增加信息，新版《四川通史》更有现代感，这样才更能让人去读。

吴康零：清代部分的改动最大

与人谈四川的清代史，69岁的吴康零总是很严谨：“此次重修，清代部分的改动是最大的。原来将清代划分为两段，鸦片战争前属古代史，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独立成卷。这次重修，是按照朝代分期，清代史独立成卷，符合通史的编撰体例。”

吴康零先后在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四川省志编委会工作过；长期从事近代史研究、地方志编撰、书刊编审和文献信息工作，编著有《四川历史人物故事》、《新编四川概览》、《巴蜀将帅传》等。

“清代的四川曾有过辉煌。”吴康零认为，当代四川经济、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都可以在清代找到其历史渊源。他解释道：“今天我们国家的版图，在康雍乾时期就基本奠定了。清朝的统治时间堪比汉唐宋明，而生产力水平则远远超越了汉唐宋明。四川的历史中有三次高潮、三次低潮，康雍乾时期进入第三次高潮。”满人入关后，在四川采取“安民为先”、“裕民为上”、“便民为要”方针和“移民实川”政策，促进了四川经济、社会的发展。

现在的这本清代卷，总字数将近60万字，从同光新政，到戊戌新政，再到清末新政，有一条非常明晰的主线。在吴康零看来：“那个时候的四川是一个海纳百川的熔炉，之前的《四川通史》写得不到位。”他说，虽然同光新政对四川影响不大，但丁宝祯顺应新政大势创立四川机器局，是四川最早的近代工业。而戊戌新政中，四川既有杨锐、刘光弟在北京成立蜀学会推进变法，也有宋育仁回到成都办《蜀学报》宣传蜀学。

至于清末新政，过去的《四川通史》偏向贬义，“娼，场，厂，唱，察”以前都是反面教材的典型。参与重修清代卷以来，吴康零查阅很多档案材料后发现，所谓“娼”，是指把娼妓管起来，所有的妓女都必须登记挂牌，成为“监视户”，政府鼓励妓女从良，从良后帮助她们找工作。所谓“场”，是指“劝业场”，汇集四川各地名优特产，每晚灯火通明，生意兴隆。民国年间，全是木结构的成都劝业场毁于大火，之后有了春熙路。所谓“厂”，则是劳动工厂，收留乞丐和罪犯，让他们劳动，自力更生。所谓“唱”，则是改良川剧。当时成都商会开办“悦来茶苑”，集合成都川剧戏班演出，还实行股份制经营，开风气之先。所谓“察”，是指近代意义上的警察，每个街道设立太平缸，规定要打多少消防井，井上挂牌，可谓成都消防事业的开端。

“当时的很多改革成果，后来被传承，直到现在。像股份制经营，像改良川剧等措施，无不具有现实意义。”吴康零说，重修《四川通史》，他对清代四川有了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