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协委员舒乙：九座小楼的故事

有一桩事，折腾了整整对头一年，几乎绝望。咦，经过协商，居然起死回生，圆满解决，的确是个完整的故事。又逢全国政协开会，正是个好话题，值得一记。

我说的是北京东城区北京站西街南侧的9座中西合璧的近代小楼的事。凡路过此地的人，都会发现马路南边有一串老的漂亮二层小洋楼，造型各异，非常漂亮，让人眼睛一亮。细一打听，呵，挺有历史，是清末同治年间建的，由美国人设计，是妇婴医院、亚斯立教堂、慕贞女校、汇文男校的有机组成部分，当时是医院负责人、牧师、校长的住宅。小楼群围在一个大花园里，曾是北京城里最好的房子。

这里，恰在东交民巷东口外面，是北京中西文化交流最早的一块阵地，留下了北京城现代化步伐的第一批足迹。所以，这批小洋楼颇有文物价值。

可是，我听说，这批小洋楼要被拆掉。起因是在北京站和北京西客站之间要建一条地下直通线，将来旅客们要由小洋楼群所在地钻出地面向外疏散。我便实地去考察了一番，回来之后，做了两件事：一是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请让城市记忆留下来流下去》，描述了这些小洋楼，详详细细，记述了它们的独特之处和历史价值；二是写了一份全国政协提案，建议设法对小洋楼群加以保留。

可是，承办单位的回复给我浇了一盆凉水。说，不可以；要拆掉，为直通线让路，因为那是重点工程。我挺生气，直接在委员反馈意见栏里写了5个字：“坚决不同意”，交了上去。从此，没了下文。

过了差不多半年，我忽然拿到北京市文物局一纸红头文件，专谈此事，说小洋楼群很有保留价值，主张原地保护，不要拆除，并说已把这个意见上报了有关主管单位。市文物局援引的根据是国务院新发布的关于加强文物保护的紧急通知，凡是重点工程都要事先经过文物部门的勘测并对相关文物加以保护之后方可实施。还说国家文物局也支持政协委员的要求。这下有了希望，我才松了口气，静观事态发展。

又过了将近半年，突然北京市人民政府办公厅邀我去市政府商谈。到了那儿，由一位市府副秘书长召集了市铁路局、市文物局、市规划委和全国政协开会，向我阐述想出来的新方案。闹了半天，他们自10月以来，已经就此事开过5次协商会，最后终于找出了一个折衷的解决方案。大意是，将邻近的一片破旧民居拆掉，将这9幢小洋楼中的8幢测绘后拆掉，就近向东北方向平移几十米，然后原样重建，另一幢不动，总体上不离开同仁医院、亚斯立教堂、慕贞女校的地理环境，维持文脉一致，连古树也移过去。听完说明，我大喜过望，表示同意，并建议，将来这些原样重建的小洋楼群可以当作北京市招待重要外宾的宾馆。我向北京市政府真诚的协调工作表示了由衷的感谢，我说，我很感动，十分感动。

柳暗花明，真的“又一村”了。

这是协商的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