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隋唐古城遗址的保护之战

洛阳是中国著名的古城，历史上十三个朝代曾在此建都，但由于战争和人为的摧残，在地面上留下的遗物很少，大部分的历史遗迹都在地下，经过考古调查证实了的就有南北朝汉魏洛阳的遗址和隋唐洛阳城的遗址，以及邙山上众多历代墓葬群。我们在博物馆和古玩市场上看到的唐三彩、汉以来的陶俑等陪葬品，很多都出自洛阳附近的地下。

1995年洛阳进行了改革开放以来新一轮总体规划。负责这项工作的河南省规划设计院乔总工程师毕业于同济大学，他专程到上海来找我咨询。我看到他们做的方案中新的城市发展用地放在古城的南面，要开一条新路穿过隋唐古城遗址，连通龙门石窟，新路两侧准备开发成商业旅游用地。他说这是市领导的意见，前几年在紧靠古城南边的洛河上已修了一座大桥，目的就是这条新路。新的发展区域之所以占据了隋唐故城，是因为领导认为这块地老空着没有价值。我当时就提出，如果这样做规划是违反保护历史遗址基本原则的，隋唐长安遗址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怎么可以在上面开路？我对他说你绝对不能作这样的规划，他很为难地说，这是市领导的明确意图。

后来洛阳市召开了总体规划评审会，市里请了100多名专家和各部门的领导参加。在报到的第一天，市委书记和市长专门宴请了一部分主要专家，宴会上向大家打招呼希望支持他们提出的方案，晚上每个专家的房间里又送来一份备忘录，说明要开发隋唐长安城遗址地段和开路的理由，其中说市政府为此已经花2000多万元造了桥，不然就造成重大损失等等。我感到将有一场尖锐的斗争。第一天，介绍了总体规划，画成了两个方案，当然是倾向开路的方案，随即开始讨论，专家发言。这天发言的都是河南省和洛阳市的专家们，他们众口一致支持开路方案，并说出一大堆理由，一是开这条路对洛阳发展起关键作用，选线好，造价省，效率高；二是隋唐城不过是遗址，千百年来不利用很可惜；三是地下经考古勘察没有文物，即使将来开挖出来也无展示意义；四是桥已修，路已勘测，不开是浪费，因此不开路的方案是片面保护，是迂腐保守的观点等等。当天晚上我找了几位知名的专家和建设部老领导说：你们都知道这些言论是错的，是跟着领导屁股转的应声虫，你们为什么不响？他们都说就等你了，你出头怎么样？我想我不怕得罪人，要坚决维护留存的遗产。第二天，我上了讲台，首先指出隋唐古城遗址是第一批国家文物保护单位，根据文物法，在这个地区进行任何建设都要经过国家文物部门审核批准，城市规划法上也明确规定了不得对文物古迹进行破坏。第二，明明是国家级文保单位，说下面没有文物，这是缺乏最基本的常识。又有人说已经过勘察，那么要拿出材料来，我说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遗址的勘察要花费很多精力、经费和时间，对洛阳来说是不可能进行的，这样说的同志是缺少起码的知识或者是自己编造的谎言。第三，开发新区方法很多，地方也很多，为什么偏要选这块地？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正对洛阳新建大桥，笔直好看，但打个弯为什么不可以。路未定先造桥，本来就不对，此路坚决不能开，总体规划中其他问题都属一般，而这是原则问题。我意见发表以后，有许多专家也支持我的意见，再也没有人赞成开路。最后大会主持人说经过讨论对于开不开路有两种不同的意见，将把这两种意见提交领导决定。我一听这种总结是把是非原则模糊了，变成一种不同方法的争论，并为开路留下伏笔。我立即起草了一份针对性的意见书，指明在隋唐洛阳城遗址上绝对不能有建设活动，因为这是国家级文保单位，是遵不遵守法律的原则问题，并邀请了参加会议的15位著名专家签了名，并复印3份，递交大会和洛阳市委、市政府，要求在大会上宣读并说明这份签名还得送交国务院、建设部和国家文物局。

最后这个规划方案没有得到通过，后来传来消息说，就因为我们的意见书，洛阳的总体规划一连五年都未得到批准，当然路也开不成，一场争斗保住了珍贵的盛唐时代的珍稀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