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观：“再造”古城 多少楼台烟雨中？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

诗人杜牧在江南烟雨中，目睹前朝胜景不再，幽幽感怀：历史长河中，万物皆逃不过历史的洗礼。也有人认为此诗也在提醒当时的统治者：为民谋利才是长远之计，多么辉煌的亭台楼榭也也最多盛极一时。

如今，那些随烟雨逝去的楼台似又要在中国各地还魂重生，拔地而起。当下，不只一个城市开始“摩拳擦掌”，再造“古城”：

大同新建古城墙

山西大同，首批24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有着2300余年的建城史。这座因煤而兴的城市在计划经济时代曾辉煌一时，近20年来却日渐式微。2008年初，新任市长耿彦波强力推行耗资上百亿的“古城恢复性保护工程”。其中城墙修复工程投资10亿元，将在5年内全面完成四面城墙及瓮城的修复。“一年一变样，三年大变样”的口号下，大同城开始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凤凰新城能有古城这般的幽美风光吗？

湖南凤凰近日宣布准备另建一座古城，一个拟投资55亿元，完全模仿湖南湘西自治州凤凰古城而建的新镇“烟雨凤凰”将于年内动工，该新镇距凤凰古城6公里之外，将作为新的游客服务区来释放古城的接待能力。

汉长安城大遗址特区正在建设之中

西安正准备启动一项庞大的规划来对位于主城区的汉朝长安城遗址进行整体保护，并建立汉长安城大遗址区特区。规划涉及面积超过70平方公里，其内容包括迁出居民、拆除建筑、建造遗址公园等，仅核心保护区面积即超过了30平方公里。整个规划总投资将超过千亿元。

汴京建成后的样子

七朝古都开封欲将老城区改造成近20平方公里的实景人文旅游胜地，重现北宋“汴京”时期盛景，同时要建设一座工业化新城。4年内要将老城区大约580万平方米的棚户区拆迁完毕。预计将涉及8万户居民，相当于开封老城区三分之一的人口。十几万市民将在未来4年内从老城区搬离，仅拆迁费用就要支付至少1000亿元。而这仅仅是开封“造城计划”的第一步。

轰轰烈烈的再造古城引来争议一片，有人认为能够拉动当地旅游经济增长，也有人认为这番劳民伤财生造古城毫无意义。有用也好，无益也好，有一个问题耐人寻味：为何要“再造”古城？那些古城如今都去了何处？　

1932年伦敦BBC办公大楼

今日的BBC办公大楼，不仅大楼本身没有变化，周围的建筑也基本没有变化

对比国外，欧洲大部分国家的街道、建筑几百年来并未有多大变化，城市容貌始终如一。伦敦的井盖随便掀开一个看看，都有三四百年历史；巴黎街头的一扇窗都见证了法国五世共和的风风雨雨；许多中国游客对此羡慕不已。在保护古建筑方面，欧洲很多国家都有着严苛的规定，如奥地利就明确规定古建筑只能维护，不能拆除。即便不是如此，也都本着“必须拆才拆，能不拆就不拆的”的原则。

不可否认，中国古代建筑多使用木材，不如西方建筑结实，后来又屡经战乱，许多建筑便不复存在。但我们在保护古建上究竟做的如何呢？以名人故里为例，单就今年：聂耳故居被夷为平地，梁思成故居遭拆除，鲁迅故居遭拆除，可见一斑。

平遥古城一座二层小楼

中国当然也有幸存下来的古城，如山西平遥：但它的完好保留却多少具有一些讽刺意味：改革开放伊始，中国各地大兴土木，进行“新建设”，平遥因为经济落后，没有钱去搞重建，这座古城就这样被保留了下来。

往深了看，城市容貌的完好保存背后是精神层面上的传承：欧洲历史上虽然几度动荡，数次战乱，分分合合，但欧洲人的信仰、价值观、生活方式等从未经历过彻底颠覆再造的过程：虽政教分离，但教堂依然是欧洲人婚、葬、节庆等的举办场所。虽权力被大大削弱，英国、荷兰等国的王室依然是国家象征。虽屡次经济危机引发制度反思，但有些领地永远是“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

反观中国城市，昨天还在为一座座摩天大楼的拔地而起弹冠相庆，如今又恋了旧造起了“古城”。观念上的摇摆不定捕风捉影，造再多的古城，也只是逞一时之快；而亟待保护的古建筑，依然风雨飘摇。

欧洲的例子也好，平遥的例子也好，不难看出，要想拥有真正的古城，就不要再去破坏它们。当下的新城几百年后也会成为古城，只愿那时的人们莫要在城市化的迷思中淡忘了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掀起的一股“再造古城”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