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水西黑山——金元时期墓地发掘报告》

      南水北调工程的考古发掘工作量巨大，时间紧迫，考古发掘的质量与成果令人瞩目。《徐水西黑山——金元时期墓地发掘报告》2007年12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该报告的面世拉开了河北省南水北调考古发掘报告成果出版的序幕。西黑山2006年夏季发掘62座小型金元时期墓、两座清代墓葬，自钻探、发掘到大型综合报告面世仅用了17个月，创造了一个新纪录，这为学术界期望的发掘后尽快出版报告做出了榜样。翻读报告后有几点感想现书于下。

      在抢救性发掘中，如何在短促的时间内变被动为主动，确定发掘的学术目标是关键。董新林从发掘之前就抱着“想趁此机会了解金元时期的考古资料，开阔学术视野”的目的，对这片普通的金元时期的小墓葬群发掘高度重视，精心筹划，使得这次发掘虽没有什么珍宝出土，也没有令新闻界追捧的重大发现，却能够在合同约定的期限内认真细致地做好田野工作，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版了一部资料全面的学术专刊，反映了作者重视普通资料的学术态度。

      报告体例设计合理，资料发表全面。报告资料的发表体例采用了先按单位详述，之后又分类综论的体例。按单位详述部分是主体，墓葬按墓号先后编排，每个墓葬都全部发表资料，包括每个墓葬的发掘经过，保证了每个单位资料的完整性，诸遗存内在联系的信息得到最大限度地保留。发掘经过得到充分重视。每个遗迹单位都写出发掘经过，尽管每个单位都不复杂，也没有重大发现，这在以往的考古报告中是罕见的。这表现了作者对遗迹发掘经过资料的科研价值有充分认识。分类综论部分是补充，计20页，对墓葬形制、随葬品、装饰与建筑构件、丧葬习俗等进行了分类归纳介绍和必要的讨论。

      报告黑白图版直接插入正文中，数量多。每个墓都有3——4幅墓葬发掘过程照片、墓葬全景照片和细部照片，图版直接插在墓葬详述的文中，与线图相互对照，现场原貌、数据、特征，都能一一展现，达到原貌、真实、全面，数据准确。使读者阅读时如亲临发掘现场，依据报告资料很容易复原出遗迹堆积状态和分布状态。但是在介绍M27的器物黑白图版中把M15的铜耳环与M27的铜耳环放在一幅图片内（报告第200页），显然不妥。

      报告的线图全部用电脑绘制，在瓷器画法上有新的探索，值得推广。部分施釉瓷器的绘图以往报告有三种画法。第一种画法是不画出釉的边界线，瓷器图与陶器图没有区别，器物是否有釉，从图上看不出来，只有查找文字说明或图版才能知晓，对是否芒口、垂泪等细节都无法表达，是最粗的画法，应该淘汰。

      第二种画法是用一条细线勾画出釉的边界，表达出瓷器有釉和釉面分布的范围以及是否有垂泪的现象，但对芒口一般不表现，由于缺乏质感，有时釉面分界线容易与弦纹等混淆，也需要和文字对比才能确定，这种方法使用最多。第三种画法是用一条细线勾画出釉的边界后，再在裸胎部分布点子，具有第二种方法的优点外，能表现出釉面光滑与裸胎粗糙的质感，对芒口、垂泪、胎坯轮痕都能表达，这是表现瓷器细节最全面的一种画法，但是难度大，费工时。《徐水西黑山》则是在第二种画法的基础上，对外表面的釉面部分用电脑软件“填充”功能进行雾色处理，使釉面与露胎形成明显的对比，达到一望而知的效果。特别是一部分白瓷器的胎粗，釉下施白色化妆土使胎白细腻，透明釉常超出化妆土的范围，过去绘图时一般不画这个细节。报告把釉下化妆土边界也用细线勾勒，用偏浅淡的雾色填充化妆土部分，用偏深的雾色填充透明釉超出化妆土的部分，这样自口部向下以淡雾色带、浓雾色带、空白带分别表现了化妆土覆釉、透明釉、裸胎三部分的质感和界限。上白釉下黑釉、上青釉下黑釉的双色釉瓷器，也分别用淡雾色带、浓雾色带来表现。M11出土的半釉的白瓷大钵上部有黑花4朵，线图也用雾色表示出白釉带，其上绘出黑色花，完全不影响花纹的表现。报告的线图只是外表面用雾色表示釉面和化妆土，内表面不用，这样内外有别的画法就增加了器物图的立体空间感。报告中瓷器多数是拼对复原的，报告把瓷片断口接缝都一一绘出，锔补痕迹也都画出，瓷器绘图力图全面表现器物现状是该报告绘图的重要特点。在釉面雾色的背景下，毫不妨碍断口接缝、锔补痕迹、花卉纹饰、拉坯轮线的表现。而且，线图中石膏填补部分不用雾色，从而把瓷片与修补石膏轻而易举地分开，这是用白描画法难以达到的效果。所以，这种以填充雾色表现半釉瓷器外釉的绘图方法值得推广。报告中雾色使用也有不足之处，如断口接缝都用细线绘出，但是石膏与瓷片没有绘交界线（报告第152页），而是完全依靠雾色区分，形成反光斑样的空白。

      报告深入分析墓葬的内在联系后，认为墓地分为5区，其中4区分属郑、李、仇、杜四姓，每区下葬次序是从北向南排列，这个结论是可信的，是金元考古中首次揭示平民墓地的排列次序。西黑山墓地发现了20个墓前祭台，祭台附近有残存的祭祀用器，对研究当时的民间丧葬习俗有着重要的学术价值。墓葬以类屋式墓为主，少量土坑墓和土坑砖框墓。类屋式墓中圆形的砖室墓和石室墓是主要形式，另有方形墓、船形墓各一座，前圆后方形墓两座。方形墓（M29）是墓地中面积最大的墓，检读附录中人骨检测碳十三和氮十五稳定同位素分析结果，M29的人是全墓地营养级最高的，其身份地位颇耐人寻味。船形墓（M8）位于墓地北边缘，显然是外来者。船形墓（又称舟形墓）是东南沿海一带的传统墓葬形制之一，对内陆地区有一定的影响。在河北省的正定县吴兴遗址、深州市的架各庄墓地、下博墓地等发现过唐代的船形墓，说明唐代当地已经有船形墓。那么徐水县西黑山墓地的金代船形墓的来源是当地唐代船形墓的延续，还是金代东南沿海地带居民客居于此就值得思考。

      西黑山墓地的墓主人的葬式复杂多样，有一些是奇怪的葬式。如M18是三人葬，女骨架抱一婴儿侧身面向男子，男骨架则呈双臂平伸双腿叉开的“大”字形，左手插在女子头下，而左腿压在女子腿上。M13是一男二女的三人葬，北木棺内男子身体是附身葬，而头骨是面朝上，显然葬时头颅与身体已经分离，可能是二次葬的结果。M46是男女双人葬，骨架呈“十”字交叉相叠。M46墓室封闭完好，排除被盗扰的可能。男子位于下层，没有木棺，一次葬，头向东北，左臂平伸，身下有铜钱27枚，应该是下葬时的原位。女骨架置于木棺内，头向西北，木棺已成朽灰痕。若参考M20的木棺被水漂移后使得木棺后端半悬于棺床之外的现象，或可认为M46的女子之棺在未朽之前是与男子骨架并排放置，因为墓内积水木棺漂移到男子之上，棺朽毁后形成今日之“十”字相叠的特殊葬式。

      M30出土三枚铁钱，布满铁锈，经X光初步分析，有一枚是“大定元宝”。金朝的带大定年号的铜钱或铁钱过去只知道有“大定通宝”，这次考古发现“大定元宝”钱意义重大。整理者若没有对科学认真负责的态度，不把它们送实验室检验这个重要的信息就会失之交臂。报告刊出三枚钱的照片和X光的照片。遗憾的是，报告X光照片上的钱文模糊，读者不能从照片上确认是“大定元宝”，仍然存疑。若把照片图版设计大些，或许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