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从一诞生开始,就以逼真地再现现实而闻名。从最初作为绘画的一种辅助手段,到最终完全取代绘画的再现功能,摄影不仅在技术上突飞猛进,而且在应用上深入人心。事实上,摄影与真实的关联,跟逼真的程度关系不大。一张稍微模糊的照片可以在法庭上作为证据,一幅更加清晰的绘画却不能,原因在于摄影与对象之间有因果关系,绘画与对象之间则没有。尽管今天的图像制作技术日益发达,运用PS等手段,摄影可像绘画那样是摄影师创作的虚构之物,但是摄影与对象之间的因果关系,并没有被彻底颠覆。新的图像制作技术,并没有取代和改变摄影。为了叙述的方便,我将追求记录事实的摄影称之为事实摄影,将追求效果的摄影称之为效果摄影。事实上,在发明PS技术之前,摄影师就有许多手段离开事实,追求效果。摆拍出来的图片,看似真实,其实虚假。

付春来坚持事实摄影。这不是因为他不了解当代摄影技术和观念,而是因为他从事实摄影中找到了突破当代摄影的瓶颈。在当代摄影的冲击下,付春来也迷茫过。他长时间泡在798,看各种当代艺术的展览,力图在创作上有所突破。但是,无论技术多么先进,观念多么精巧,都没能激发付春来的热情。付春来处于迷茫之中。

一个偶然的机会,付春来参与中国红基会志愿者的活动。追随红基会志愿者的足迹,付春来深入到被人们遗忘的角落,见证了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赤裸裸的、严酷的事实。付春来被他见证的真实惊呆了。作为富有经验的摄影艺术家,他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事实就是艺术,其震撼力远超用技术和观念来包装的艺术。这就是真实的力量。付春来明白,当代摄影艺术家之所以热衷于以观念和技术去制造各种奇观,原因是他们没有遭遇到真实。尽管我们生活在现实之中,但并没有多少人有机会遭遇真实,因为真实可以被层层谎言覆盖。一旦遭遇到真实,那些所谓的艺术手法的讲究,就显得苍白无力。

付春来的作品彰显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真实。一个白血病患儿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家庭,如果这个家庭本来就破败不堪,那后果就无法想象了。那些需要步行数小时才能取得饮用水的人们,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他们生活的艰难。近年来经济的高速发展,让不少中国人生活在一种虚胀的泡沫之中,生活在词语的狂欢之中。我们需要一点疼痛来刺破语言的遮障,让存在着陆。付春来的作品给了我们这种疼痛,一种不服从语言叙事改变的疼痛,一种确证存在的真实性的疼痛,一种让快乐的泡沫灰飞烟灭的疼痛。

在付春来的作品面前,我看见的彷佛不是身在“难”中的患儿,不是身在“灾”中的农民,而是我们自己,至少是我自己的一种可能,人的一种可能。我们没有成为身处灾难之中的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一件多么偶然的事。人实际上不像某些哲学家所说的那样是无限的,而是非常有限的,彷佛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抛在这个世界之中。从根本上讲,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被抛”,我们只能庆幸自己没有被抛在灾难之中。

这并不等于说我主张我们只能宿命地接受被抛的现实。我们的确不能对那些身处灾难之中的人们寄予多大的幻想,幻想他们能够奇迹般地浴火重生。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身在灾难之外的人们,寄希望于他们消灭产生苦难的条件。只要有人在灾难中,人就在灾难中,我们就在灾难中。

红基会的志愿者们让身处灾难之中的人们不再绝望。付春来的作品,让无言的事实不再沉默。

2013年5月22日于北京大学蔚秀园

责任编辑: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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